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220章 仙官
    長安城的天氣到了八月初已涼下來,時而可見大雁南飛,雁鳴叢響。

    昇平坊杜宅,日子恢復了往昔的安定,偶爾盧豐娘會坐在庭院中與兒媳婦閒聊,憂心兩個女兒不好再嫁,再說些旁的。

    “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五郎,你可得嚴厲些.….”

    風把這些絮叨送到東廂,一點兒也不妨礙杜五郎趴在書桌上睡得香甜,直到有人推着他,喚道:“謄郎,該醒來讀書了。”

    杜五郎是真的困,轉身便抱住妻子的腰,迷迷糊糊問道:“運娘,我們到榻上躺一會吧?”

    “不行。”薛運娘板起了臉,道:“爺孃都吩咐了,你務必要好好讀些書了。”

    杜五郎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你今日用的是桂花粉?好香。”

    “別讓我再說一遍,給我清醒來看書。”

    忽然,薛運娘語氣轉爲嚴厲,杜五郎猛地驚醒過來,生怕妻子生氣了。

    她一慣是溫柔乖巧的,但偶爾會有發威的時候。倒也不會怎樣,只是光憑氣勢就能把他鎮住。

    杜五郎打了個嗝,烤羊肉與丁香、胡椒的味道泛上來。他中午塞了滿滿一肚子,食困泛得厲害,根本無心看書,只能強撐着醒來,睜眼看向那一列列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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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不過一會兒,全福便來通稟道:“五郎,有幾個貧寒學子前來拜會。”

    “運娘,我能去嗎?”

    可好?夜裏我陪你去花園摘石榴。”

    薛運娘已恢復了細聲細語的樣子,柔聲道:“謄郎定是要見的,但把這一頁書唸完終究是多唸了兩頁書,杜五郎打着嗝去到大堂上。

    候在那的幾個書生紛紛起身,行禮道:“久仰五郎大名,春闈五子乃我輩最敬佩之人。”

    近來杜五郎突然有些聲名鵲起的架勢。

    他對此卻沒有太大反應,嘟囔道:“你們想到東館閱覽書籍是吧?”

    說着,直接從架子上拿來了冊簿與筆墨放在桌案上,又道:“名字籍貫下,我明日早上帶你們過去,勿偷書、勿毀書……”

    祕書省東館已改爲弘文館,供天下士子閱覽,但得有國子監生或貢舉的身份,杜五郎這個明經自然是有資格去的。他原先是獨自進去,幫一些貧寒學子把要看的書籍借出來。後米嫌麻煩,就與史員們打點好了關係,讓他每次帶人進去。

    做這些其實很麻煩,學子們大部分是好的,但十個裏也有兩三個比如偷書的、忘恩負義的,久而久之,杜五郎熱情也不高了,每次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

    長安做這些的監生已越來越少,反正他始終還在做。

    登記好了這些學子,杜五郎交代了幾句,讓全福帶他們出去,自己坐在那低頭譽寫着那份名單。

    有人走進了大堂。

    “哎,你…..薛白?你回來了?”

    薛白身上還沾着塵土,在堂上坐了,問道:“我去驪山一個多月,你忙什麼?”

    “我忙的可多了。”杜五郎笑着掰指頭數,道:“我們又養了一隻鸚鵡、一隻楚州貓,在後花園種了杜鵑、菊花、梅花,我還雕了一塊檀木手串送給運娘……..太多事了一時也說不過來,你呢?”

    “平平無奇地伴駕華清宮罷了。”

    “你們當了官真是無趣,那你怎麼此時回來了?”

    薛白之所以回長安,是因爲外放偃師尉之事已有了眉目,需開始交接公備吏部的考課。

    在長安城估計也是住不了太多時日,若是回了宣陽坊薛宅,青嵐還要忙着收拾,倒不如在杜家借住一陣子,去敦化坊顏宅也方便。

    盧豐娘自然是十分歡迎薛白,鑑於青嵐已是薛白的侍妾,讓他們住在西廂的屋子裏。

    入夜,薛白沐浴過後,便去書房與杜有鄰商議謀水陸轉運副使之事,此外,他任了地方官,還得禮聘幕僚,此事也得杜有鄰幫忙推薦。

    杜家姐妹也是在的,衆人說着話,如一家人般其樂融融。

    直到月亮躲進雲裏,迴廊上響起了竊竊私語。

    “跑那般遠,你還未與我們詳敘緣由。”

    杜嬗拉過杜始,小聲道:“體諒些,他總是不會錯的。”

    “正事未說完,大姐便開始體貼了。”

    “別胡說了。

    “有人過來了,夜裏再說吧。”

    “不去,青嵐可守着,人家纔是有名有份的。”

    後院那邊真有腳步聲響起,三人迅速躲開。

    “薛白要去東都畿縣呢。”杜五郎牽着薛運娘走着,嘟囔道:“我難得有樁事得羨慕”

    “謄郎羨慕阿兄什麼?”

    “多自在啊,我還未去過洛陽呢,也不用被阿爺阿孃管着。”

    說到這裏,杜五郎靈機一動,一個想法蹦進腦子裏,再也揮之不去。

    他與薛運娘小聲商議了,興沖沖便跑到薛白房門外敲門。

    “誰?”

    “我啊,有事與你說。”

    “等一會兒。”

    結結實實等了好一會兒,薛白稍稍開了門從裏面出來,與杜五郎在庭院中說話。

    “好像我阿姐的薰香。”

    “青嵐借了二姐的薰香,你想說什麼?

    “聽說你打算帶上薛嶄,薛嶄去了,我丈娘他們不也得去嗎?”

    “是。”

    “你不是要聘幕僚嗎?聘我如何?”

    薛白問道:“你能做什麼?”

    “我……我能寫會算,聘金也低。”

    “好,準備一下。”

    杜五郎大喜,歡呼着轉身回房,下一刻卻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哎”了一聲,萬遺憾。

    “我怕是去不了洛陽,若我走了,那些學子還怎到東館借閱書籍?”

    他真的很想去洛陽,且與那些學子並沒有太深的交情,但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去也不會如何,能否借閱書籍卻干係到那些人的前程。

    薛白回過頭看了杜五郎一眼,道:“想個辦法便是,總不能一直由你帶着。”

    “讓東館允許監生、鄉貢之外的學子也有資格?我哪能做到啊?”

    “你不是春闈五子嗎?要當我的幕僚,豈可一點本事也無?”

    晨鼓聲傳進平康坊的右相府,李林甫從睡夢中眼開眼,立即就清醒了過來。

    他昨夜是四更以後才睡的,攏共也沒睡多久,此時身子還乏得厲害,因此決定多眠一會,但橫豎睡不着了,腦子裏想的是一樁一樁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