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228章 援手
    洛陽。

    杜有鄰已經在道德坊中賃下了一間宅院,安置妥當。

    他不算窮,也不算富裕,祖輩留下的田畝分到他手上的不多,以前又只有一個虛職。但他兩個女兒經營豐味樓,錢袋子卻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如今這上等的宅院便是她們置辦的。

    爲此事,杜有鄰在女兒面前就有些不夠威嚴,杜嬗性格溫柔也就罷了,杜吟確實有些好端架子。

    這天中午,才從衙署視事回來,杜始已坐在書房當中,倒顯得她纔是一家之主。

    “阿爺今夜要赴宴?”

    “你怎知道?”

    杜始反問道:“阿爺怎不早與我說?”

    “這話問的,你竟還懂得叫我阿爺’。”杜有鄰依舊試圖掌握家中的權威。

    “洛陽令周銑邀了阿爺?”

    “你到底如何知道的?我身邊哪個告訴你的?”

    杜始也不否認,如今家中隨從就是更服她。而且,薛白把杜有鄰安插到洛陽來,本就是要掌握洛陽的消息,哪有不在他身邊安排人的道理?

    “阿爺公務上有事,務必與女兒商量纔是,女兒可抵得上你十個幕僚。”

    “你啊。”杜有鄰頭疼,只好擺出寵溺女兒的慈父模樣,嘆道:“是,周銑邀請我去赴宴,說是請到了公孫大娘在宴上表演。

    “是,公孫大娘暫辭了供奉之職,要回老家郾城探親,路過洛陽。”

    “這你也知道?”杜有鄰捻鬚想了想,因知杜始早籌備在洛陽開豐味樓,問道:“你靠酒樓打聽的消息?洛陽那家豐味樓如何了?

    杜始擡手比劃了一個“三”字,示意她要開三家,沉吟道:“但周銑一個洛陽縣令,如何能請得動公孫大娘?”

    “我如何知曉?”杜有鄰撫須道,過了一會,他愕然道:“怎麼?你要爲父問一問”

    “阿爺帶五郎一道去吧。”

    “他?”

    一說到杜五郎,杜有鄰的氣勢終於起來了。

    “不爭氣的東西.…”

    杜五郎其實不願意跟杜有鄰去赴宴。

    旁人雖看不起他那點小事,但他確實忙得很。若非得了二姐的囑咐,他纔不願把時間花在聽阿爺教訓上。

    就很奇怪,他阿爺越來越喜歡教訓他,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啊,景色真好。

    過了洛水,進了承福坊一處偌大的宅院,杜五郎不由感慨了一聲。

    杜有鄰當即又訓叱道:“休要大驚小怪,丟了京兆杜氏的顏面。”

    “哦。”

    杜五郎不說話了,眯着小眼掃視着周銑宅院裏的奴僕,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五尺六寸、微有些跛腳的身影。

    因他二姐說過“那人能當日得知薛郎來洛陽,必是從令狐滔或周銑處得到的消息,而那人很可能是冒名藏身,寄身奴僕的可能性很大,你見過他的背影,去看看。

    此時宴還未開始,庭中賓客衆多,已搭了個臺子,那是留給公孫大娘到了堂上,主人周銑帶着一個身材微胖、一身華袍的年輕人上前相迎。

    “杜公也到了,來,爲你們引見,這位是郭元良,太原郭氏後裔,萬金之子,哈哈。”

    稱我‘二郎’便是,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這……使不得,使不得。”杜有鄰見了一美婢捧着裝了精美金箔的匣子上前,嚇得駭然失色,連連擺手,“真是太貴重了。”

    但他最後還是收了,否則堂上旁人面子不好看。

    周銑這才滿意,笑道:“說來,公孫大娘也是郭二郎爲我引見的,這纔是大禮。”

    “能請得動公孫大娘舞劍,亦可見明府之聲望啊。”杜有鄰已覺尷尬,問道:“不知郭二郎與公孫大娘有何交情?”

    郭元良於是緩緩說起這其中的舊事。

    “公孫大娘是位善心人,每當見到同鄉的幼兒流落長安,都想出手相助,她許多弟子都是我阿爺出錢贖買,送到她身邊習藝的。

    郭公真是大善人啊……公孫大娘是郾城人吧?”

    “是,承蒙杜公誇讚。”

    郭元良應着,擡頭看去,只見一名紅衣少女在臺上試劍,他不由輕笑一聲。

    “那是李十二孃,也是郾城人。”

    舞臺與廡房之中搭起了棚子,圍着帷幕,幾個穿着舞劍服的女子正踮着腳、探頭往外看。

    “你們在看什麼?”

    李十二孃手持單柄長劍,挽了個劍花,道:“馬上可要開場了。”

    她在公孫大娘的弟子當中,年紀是最小的,技藝卻屬最高超的一批,因此時常敢督促師姐們。

    偏她們卻不理她,吱吱喳喳地說着話。

    “我真聽聞狀元郎到洛陽了,怎這般宴席也不請他?”

    “說過了,薛郎去的是偃師縣。”

    “沒趣,我特意穿了新衣衫來。你們說,這趟回了郾城,可還再回長安?”

    “怎麼?你還想着阿蠻與薛郎成了親,你與她當香火兄弟?”

    “羞死人了,別說......”

    李十二孃聽得大搖其頭,打斷道:“哎,你們終日只想男子,技藝如何能精湛?”

    “喊,小十二你以後就懂了。”

    李十二孃纔不懂,手上挽了一個劍花,走到公孫大娘身邊,接過一條帶子,替公孫大娘綁袖子。

    公孫大娘問道:“怎麼?不高興了?

    “與師父說了也不信,郭元良他們就不是好人。”李十二孃嘟囔道,“師父是給聖人舞劍的,卻給他們舞劍。”

    “奴牙郎豈有好人?可人家對你有恩亦是不假。”公孫大娘道,“爲師也不僅是給聖人舞劍,爲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在長安街頭給苦哈哈們表演,一文錢一文錢地掙,如今老了,技藝差了,反而擺起架子來不成?”

    “師父.…..”

    “好了,去把郭二郎今早贈的那把劍拿來,再端壺酒。”

    “喏。”

    李十二孃應下,依言去拿了劍。

    精美……就像聖人賜給師父的鎏金團花紋六曲銀盒,據說是范陽節度使費了大力氣鑄造的。

    那劍很沉,用料足,鑄造得也極好,劍柄上雕的是梨花,鑲的綠松石,工藝很是她持着長劍,轉到側院,招過一個女婢,問道:“能否給我一壺酒,烈酒。天冷,我師父舞劍前要暖暖身子。”

    “是,供奉稍待。”

    李十二孃便等着,忽然,她餘光落處,恰見到花廳後面有兩個漢子忽然捂住了另一個婢女的嘴巴將其拖到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