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喚秀朿的宮女爬到薛才人身邊,拉着薛才人的衣角,“主子,是您讓奴婢扮成侍衛給冷宮裏的人送有毒的飯菜,也是您讓奴婢扮成黑貓,去嚇劉妃娘娘,以致劉妃娘娘小產。”
“主子,奴婢已經都交代清楚了,您還是儘早招認,求皇上從輕發落吧!”
薛才人不可思議的看着秀朿,她的神情不似是假的,這讓我開始有些懷疑。
“劉妃娘娘的小產並不是因爲受驚所致,你還有什麼沒交代清楚的,再藏着掖着,即刻拉到司正殿,交給司正大人嚴刑拷問!”宋可人怒目圓睜,厲聲說道。
她若不提,我便也忽視了此事,宋可人的心思當真細膩。
秀朿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又低下頭,“奴婢只是聽薛才人的吩咐扮成黑貓嚇唬劉妃娘娘小產,旁的奴婢也不知曉,許是薛才人使了別的法子,奴婢確實不知曉。”
“秀朿!你是本宮的陪嫁丫鬟,自小便跟着本宮,服侍本宮十幾載,你今日爲何要污衊本宮!”薛才人的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氣,額上冒着汗珠。
她似乎是病發了,我慌忙讓人請來太醫。
皇上擺擺手,攔住了要求叫太醫的漣芝,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走到薛才人身邊,來回打量,“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招認嗎?”
“臣妾沒做過的事,臣妾如何要招認,難怪剛剛有侍衛來搜宮,臣妾竟是不知臣妾身旁的宮女,有這般心思,勾結他人來陷害臣妾。”薛才人臉上滿是不忿,帶着仇恨般的看着秀朿。
皇上似乎也有些猶豫,轉頭看向秀朿,“你們主僕二人一個招認,一個否認,既然你說是你的主子乾的,那你主子爲何要如此做?”
確實,薛才人這些年的光景甚是淒涼,即便是想爭寵,爲何要害身在冷宮的我,和劉妃肚子裏的孩子,我同薛才人並無任何交集。
“三年前,圍場狩獵,主子小產,還受了重傷,分明是劉妃娘娘故意動手腳,致使主子的馬受驚失控,纔會如此,主子一直記恨着劉妃娘娘。”秀朿說的振振有詞,確也有幾分道理。
那年狩獵我並未在場,只知道此事發生時,除了劉妃,再無旁人在場。
我看向安婕妤,眼裏帶着詢問,她搖搖頭,也並不知情。
聽到秀朿提起三年前的事情,薛才人眼裏的光黯淡了一下,整個人頹了下去。
“那風良人呢,爲何要害風良人。”皇上追問道,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這個,奴婢,奴婢也不甚清楚,或許是因爲風良人還是皇后時爲難過主子,主子一向記仇,即便是我們下人做錯了一件小事,主子也會狠狠責罵。”秀朿眼神閃躲,講的有些顛七倒八。
我擡頭看向皇上,我心裏隱隱覺得薛才人不是背後主使,可這宮女是薛才人的陪嫁丫鬟,薛才人在宮中也甚少往來。
“臣妾的孩子,是劉妃害死的,是她拿石子砸臣妾的馬,纔會讓馬受驚,臣妾,臣妾甚至都不知腹中也有皇嗣,他還那麼小,連人形都沒有,就這麼沒了,臣妾真的好不甘啊!”薛才人頹在地上,喃喃自語,臉上佈滿了淚水。
“這三年,臣妾沒有一日不思念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他若還在,已經會喊臣妾孃親了吧?臣妾告訴風良人,是劉妃讓臣妾的馬受驚,可風良人在查問後,向着劉妃說話,臣妾的孩子,便白白死了,臣妾沒有一天是不恨的。”
“臣妾恨劉妃,恨她讓臣妾沒了孩子,恨風良人,恨她不能爲臣妾做主,可臣妾最恨的是自己,連有喜了都不自知,若臣妾知曉自己有喜,斷然不會去圍場狩獵。”
“可臣妾,從未想過要害別人,臣妾更沒有讓秀朿去下毒,扮黑貓。”
殿內沉寂良久,我細細回憶,依稀想起,當時似乎有薛才人說的這般事。
因着太后不喜薛才人母家低微,薛才人笨拙不討喜,所以即便她有喜,太后也不會讓薛才人誕下皇嗣。
加之回宮後,劉妃因策馬覺着身體不適,請了太醫,太醫說劉妃有喜,且當時的宮女們都說未見着劉妃向薛才人的馬扔石子,劉妃也不承認,這事在太后的示意下便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此事竟成了薛才人心中的執念,這些年她閉宮不出,想來也是因此。
可她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下手,爲何偏偏等了這麼多年。
劉妃有喜時,因着策馬狂奔,動了胎氣,胎像一直不穩,日日喫保胎藥,足足在牀上躺了六個月才誕下小公主,她若想報復,那時便可下手,何需等到今日。
皇上下旨,薛才人謀害皇嗣,毒害后妃,降爲庶人,打入冷宮,秀朿當場杖斃。
臨拖走時,薛才人還在叫冤。
我同安婕妤對視了一眼,和皇上跪安後便離開了。
走在路上,安婕妤開口問道,“此事,當真是她所爲嗎?”
“皇上既已開口,那便是她所爲。”我別有深意的看着安婕妤。
“那便是連你都不信的了。”安婕妤理了理鬢間的髮絲,“此事既已了了,該去同劉妃說一聲,宋可人可要一同去?”
安婕妤詢問着身旁的宋可人,她想了想開口說,“去看看劉妃娘娘也好,便和姐姐們一同前往罷。”
走在去劉妃寢宮的路上,我心裏對這位宋可人的讚歎更多了一些。
她心思這般細膩,斷然也是不會信的,但她很會察言觀色,該說時說話,不該說話時安分守已,是個識趣兒的。
去時已是正午,劉妃便讓人傳了膳,她那雙眼腫的比杏仁還大,只是見我們這麼多人,即便她無心用膳,也不好讓我們餓着肚子陪她坐着。
她強打着精神,招呼我們用膳。
“娘娘,昨日的事情皇上已查明,是薛才人所爲。”安婕妤盛了碗湯給劉妃,將事情經過緩緩說與她。
劉妃聽後忍不住淚流,“冤孽,冤孽啊!”
我給劉妃遞上帕子,輕輕順着她的後背。
“三年前的事情,當真非本宮所爲,本宮不擅騎術,纔開始薛才人便將本宮遠遠甩在身後,我同她隔着幾匹馬的距離,她的馬忽然受驚,發了瘋似的在圍場亂闖,差點也和本宮的馬撞上、”劉妃想起往事,滿臉可惜。
“事後,她一直說是本宮拿石子砸中她的馬,才讓她的馬受驚,可那樣遠的距離,又是在馬上,本宮如何能有這本好本事。本宮以爲此事便這麼過去了,竟不知她一直記恨在心中,還害了本宮的孩子。”
劉妃掩面而泣,她哭的這般傷心,我們也無心用膳,寬慰了她幾句以後便不再叨擾,各自離去。
我思索着想討些皇上的歡心,便去了御膳房。
我的廚藝還算精湛,平日太后甚爲喜歡我做的糕點,甜羹,皇上似乎還從未嘗過我的手藝。
福才人也正在御膳房,看着竈上的火,聞着味兒是碗白玉湯。
白玉湯湯底濃白,需小火慢燉四個時辰,福才人應當是一早就來了,想來也是爲了趕在皇上午睡醒時送與皇上。
“娘娘怎的也來了,這後廚油煙味重,仔細薰着娘娘。”福才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同我行完禮,淺笑着說道。
福才人掀開蓋子,看了一眼湯底的顏色,又讓內侍監加了些柴火進去。
“福才人不也親自來了,我不過是做些糕點,哪比的上福才人用心思,這白玉湯最講究火候,差一刻都失了味道,福才人這般辛勞,皇上定會明白。”我自顧自的走到一旁,拿出麪粉,並沒有因爲福才人給皇上備了湯便離開。
“臣妾本就是粗鄙之人,苦役房的活又苦又髒,臣妾做慣了,這點活對臣妾來說算不得什麼。”福才人坐到一旁,搖着扇子。
無關痛癢的寒暄了幾句,我忙着手中的活,不到半個時辰,便制好了桃花糕。
我細心的將桃花糕放進食盒,離去時,一個小宮女撞到了身上,約莫着纔到我的胸口。
“你這婢子,怎的這般不長眼,如此橫行莽撞,你的主子沒教過你規矩嗎?”秋杉走上前,厲聲呵斥道。
小宮女立馬跪在地上,“給主子請安,是奴婢不長眼,衝撞了主子,主子恕罪。”
我正想開口讓她起身,福才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臣妾自己便是宮女,沒做過主子,教不好宮裏的奴才,風良人若有不滿,也是臣妾的不是,要罰便罰臣妾吧。”
話中帶着刺,是想指秋杉剛剛在暗諷她的出身嗎?
我內心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顯,“哪兒的話,不過是不小心罷了,起來吧,下次當心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