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無大礙,皇上安慰了我幾句便離開了,沒有表態對謝家的態度,多半是不想息事寧人。
但和良人的體面,皇上還是給了。
皇上下了封口令,無人敢提起和良人挾持我一事,而和良人的死,也從自戕,成了意外失足。
自戕是大罪,會禍及家人,和良人只能以草蓆草草裹之,現在變成了意外失足,總算是可以體面的辦個後事了。
和良人追封爲和貴妃,以貴妃之尊下葬。
她本該是皇后,以貴妃之位下葬,也無可厚非。
生前沒能享到的榮耀,死後倒是全了,我只覺得悲涼一片。
世間的女人都盼着成爲皇上身邊的女人,皇上身邊的女人卻羨慕宮外的女人。
做這后妃又有什麼好的,整日禁錮在皇宮中,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決斷。
皇上將和貴妃的後事交給了劉妃去操持,我出面,着實有些不妥。
眼下臨近年關,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皇上不想拖得太久,吩咐劉妃在三日內將和貴妃的後事辦好。
我還聽聞,禁衛軍去收屍的時候,和貴妃的眼睛瞪的老大,很是不甘心。
我不知道她的不甘心是因爲我被顧經綸救下了,還是因爲沒能救出謝家阿哥。
總歸,我做了幾天的噩夢。
夢裏,都是和貴妃在血泊中的樣子。
“主子,今日和貴妃入殮,闔宮都要去拜祭,您去嗎?”秋杉爲我套上鞋襪,問道。
我點點頭,“自是要去的,送送和貴妃最後一程。”
這些天我都未曾去看過和貴妃,不是因着害怕,是不想惹來閒言閒語。
我讓秋杉拿上我這幾日抄的經文,一同去往和貴妃的寢宮。
長廊裏,白蘇蘇迎面走來,我冷冷的看着她。
和貴妃死了,我卻沒死,她一定很失望。
“汐長使來的真早。”白蘇蘇淡聲開口,眼神清冷,和從前大不相同。
我記得,從前的白蘇蘇,眼中是高傲,不屑,一看就是被寵壞了的嬌小姐,而現在的白蘇蘇,渾身上下都透着股清冷,像不沾染俗世一切東西的仙子一般。
我沒有理會白蘇蘇,左右都已經撕破了臉,身旁也無旁人,便用不着走這些場面話了。
徑直走進和貴妃的靈堂,我看到了比我還來得早一些的連少使。
我微微點頭致意,她身旁站着的是胡煙。
靈堂正中間放着和貴妃的棺木,她的臉上放了塊帕子,身上看着軟趴趴的,都變了形。
這一幕,十分的熟悉。
從進宮到現在,這樣的場面,也有好幾回了,我輕車熟路的上完香,讓秋杉把抄好的經文,放在香案上。
白蘇蘇緊隨其後,我看着她上香,站到連少使身側。
“妹妹無事吧?”連少使關懷的問道。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輕聲的嗯了一聲,有些愛答不理。
那日我沒有多想,這幾日,細細想來,其中疑點頗多。
若如和貴妃所言,謝家阿哥和陪侍一同投軍,謝家阿哥在戰場上失蹤,陪侍寫信通知與她,那爲何不直接尋求父親的幫助。
尋人最要緊的就是這時間,信件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十日,耽誤這十日的時間,很可能就斷了謝家阿哥的生機。
父親雖與謝家沒有什麼交情,可總歸是重臣之子,要罰,也是交由皇上去罰,陪侍若去尋父親的幫助,父親定是不會坐視不理,請示當地府衙,讓他們派人去尋。
所以,我想到了連少使,她的哥哥是隨軍的軍醫,她的父親也得了父親的提攜,做了個小將領隨軍出征。
我猜測,謝家阿哥失蹤的消息,陪侍一早就去尋了父親的幫助,此事在軍中傳開,連少使得了消息,想法子也讓和貴妃知曉了此事。
連少使若真關心我,爲何這幾日,她從未來看過我,只有一個原因,便是因着心虛。
我想,她的初衷並不是想害我,卻害我無辜受累,纔會心虛,不敢來看我。
我心中氣惱,先前的事,竟還讓連少使不信任我,她大可先來同我商量,但她卻迫不及待的自作主張,險些害得我也喪了命。
“姐姐如願了。”我看了一眼連少使,淡聲說道。
連少使微微頷首,我看到她的眼底有些許愧疚。
這份愧疚自然不是爲了和貴妃,是因爲我。
靈堂外的人越來越多,我也走了出去,和她們站在一處。
我瞧見了人羣裏的福良人,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胡煙,當真是像。
我細心留意着她們二人,卻沒有見她們二人之間有何交集。
只有偶爾的眼神觸碰,也十分的自然。
拜祭後,我們各自散去,連少使匆匆追了上來。
“妹妹。”連少使小聲開口,顯得有些侷促。
我嘆了口氣,拉着她走到一旁,在御花園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