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巧的點點頭,一步步走回榮恩殿。
手上身上都沾着未乾的血跡,我不知道我此刻有多狼狽,甚至,我不覺得此刻的我是狼狽的,因爲這都是顧經綸身上的血。
榮恩殿就在眼前,我卻腿軟了。
我扶着牆,一步步挪到榮恩殿門口。
門口的燈籠還點着,秋杉她們等了我一夜。
“啊!”秋杉瞧見我,大叫了一聲,捂住嘴巴,差點嚇暈了過去。
此刻的我,就是個血人,臉上,手上,身上,到處都是血。
榮恩殿裏的其他人見到我這副樣子,也驚叫出聲。
冉霜聽到動靜,匆匆走出房門,她昨夜也等了我一宿沒睡,瞧見我的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唯一一個保持清醒的人,便是漣芝。
她快步走上前,扶住我的身子,將我帶進屋內。
什麼話都沒有說,漣芝安靜的拿着打溼的帕子,一點點擦拭我的身上的血跡。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緩緩開口,“他死了。”
漣芝的手一頓,張了張嘴,又合上了,繼續手上的動作。
“本宮親手殺了他,還掏出了他的心,是紅色的。”我喃喃自語,像是在和她說話,又像是在和自己說話。
這一生,我不會再遇到第二個顧經綸,不論往後如何,他便是死了,再也回不來,這世間,再無人爲我畫像。
漣芝微微垂下了頭,喃喃着,“若是那一日,奴婢和駱太醫的事情鬧大了,奴婢也會一生痛苦,奴婢不是主子,沒有辦法切身體會主子的感覺,可奴婢知道,這要的不只是顧先生的命,也要了主子的命。”
我沒有再說話,合上了眼睛。
秋杉端進來沐盆,也是難得的安靜,沒有多言,也正好,我不想再開口說話。
安靜的洗漱完,我躺在牀上,瞪着眼睛從太陽昇起一直到天黑。
好在一直都無人來打擾我。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我拽着被角,小聲抽泣。
天黑了,我好像又看見了顧經綸,他在我的面前,淺笑着和我說,“微臣給主子請安。”
這句話似乎是顧經綸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每每他見着我都會同我說。
找到那快布帛,我展開布帛,上面是我的畫像,是他特意畫在布帛上,方便給我攜帶的畫像。
畫像上的我笑容燦爛,還頗帶些羞澀,是我後來見到他時最常有的神色,一旁,還有幾株梨花。
我記得他和我說過,他最喜梨花。
梨花上沾了些許血跡,原本的白色梨花變成了白紅相間的梨花。
我握着布帛,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放聲哭着,眼前一片朦朧,我的身子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好像在夢中,又好像是真實存在,我一直追尋着顧經綸的背影。
就在顧經綸要回頭的一瞬間,我猛地從牀上坐起,對上秋杉和漣芝擔心的臉。
“主子,您醒了。”秋杉的小臉上還沾着淚痕。
我微微垂下眸子,將被子往上拉,遮住我的臉,我側過身,眼淚掉在枕頭上,眼淚冰冷的刺到了我心裏。
“主子,您一天沒有喫東西了,喫點東西吧。”秋杉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
我捂住耳朵,嗓音沙啞的開口,“都出去。”
“主子……”秋杉的話還沒有說完,漣芝便將她拽出了房中。
後來的十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除了偶爾喝兩口米湯,便是躺在牀上看着布帛發呆。
短短十日,我便消瘦了不少。
鈺嬪來找過我,我稱病沒有見。
沒有人知道我是怎麼了,只有連少使猜到了一二。
顧經綸忽然在宮中銷聲匿跡,我又稱病不見,連少使便知曉是我們的心思被太后知曉了,只是她不知道,是我,親手殺了顧經綸。
我不知道太后是怎麼處理的這件事,只知道除了太后的親信,就連皇上都不知道此事。
一直到十日後,宮中傳來父親戰勝的消息,我才振作起來。
我活着,不只是我一個人活着,我的身後還有風家,還有父親母親和哥哥們。
這十日的時間,讓我明白,在這裏,只有權勢纔是一切,真正在這後宮做主的,只有手握權勢之人。
我似乎能明白,爲何人人都要爭這帝王之位。
一早,我破天荒的起身,坐在梳妝檯前,描眉畫脣。
我不想再將風家的命運,我的命運,交在別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