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直接來到一名管事身前,按照晴兒剛教的行了一個讀書人的禮儀。
“這位公子客氣了。”這名藍衫管事也只是隨便拱了一下手,以作還禮。
顯然,如今這亂世,讀書人也不怎麼值錢了,更何況還是來路不明,落魄的少年。
“在下姓徐,乃陳留人士,本是打算前往鳳陽投親,誰知途中不幸遭遇強人,與家丁奴僕走散,不知朋友可否行個方便,帶我與丫鬟進城?在下日後定有厚報!”
徐銳說完,再次一拱手。
藍衫管事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瞧了一眼晴兒,又直直的盯着徐銳,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最後見徐銳半天都沒有動作,這才語氣淡淡的道:“那不知徐公子在城中可有親戚,或者同窗好友?”
“沒有!”
徐銳稍一猶豫,便老實答道。
他知道這種事說不得謊,一旦說謊,進城後必然露餡,到時惹得這管事惱怒,八成得將小命都丟掉不可。
“呵呵,那在下便愛莫能助了,知州大人早有嚴令,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帶進城中。”
藍衫管事一揮手,冷笑一聲。
若是徐銳身上有銀子,他倒是願意幫一下。
沒有銀子,在城中有親戚或者同窗,且身份又不低,他也不介意結個善緣,可現在卻是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徐銳心裏一沉,他沒想到舉手之勞,對方竟然也不肯幫忙,難道明末的讀書人已經這麼不值錢了?
徐銳剛想再爭取一下時,便被晴兒拉了拉手,然後看着管事直接道:“這位老爺,奴婢是我家公子的丫鬟,你看值個什麼價?”
“嗯,小丫頭倒是懂事,若你家公子願意割愛的話,倒也值個十斤糙米。”
藍衫管事打量了晴兒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暗道這小丫鬟年紀雖小,卻比他家公子靠譜多了。
“晴兒…”
徐銳卻是急了,他可從未想過要將晴兒賣掉。
晴兒沒等徐銳再說,便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公子,現在也只能將奴婢賣掉,公子才能活下去到揚州。”
“可是…”
徐銳張了張嘴,最終一臉無奈的道:“可是就算有了糧食,我一個人也很難走到揚州啊!”
“可有了糧食,公子終歸是有希望的…”
晴兒擡頭望着徐銳,眼中盡是留戀與無奈。
雖然兩人相處不過兩日,可晴兒的忠心體貼,懂事乖巧,給徐銳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留下了深深的印跡。
也正因有晴兒陪在身邊,突遭重生的徐銳,纔沒有在如此惡劣的環境和處境下精神崩潰,並快速的接受了現實。
可現在卻要分開,將晴兒賣掉,一時間,徐銳竟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
晴兒見自己公子這副模樣,想起這兩日公子的寵溺,眼眶也是一紅,強忍住淚水,來到藍衫管事身前。
“這位老爺,十斤糙米太少了,奴婢識得不少字,還懂規矩,怎麼也得值個二十斤吧?”
“哼!二十斤?”
“小丫頭,你知道現在二十斤糙米能買多少個丫頭嗎?”
管事冷哼一聲,顯然喫定了兩人。
見她還要再說,頓時不耐煩的一揮手。
“十斤糙米,愛賣不賣!”
“賣賣賣,糧食拿來。”晴兒趕忙點頭,也知道現在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要是惹惱了這名管事,最後恐怕不但糧食得不到,還會害了自己公子。
晴兒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見裏面夾雜着大量的米糠,米佔了一小半,臉上也是一喜,趕忙將布袋口的繩子繫緊,小跑着來到徐銳身前。
“公子,奴婢以後不能再伺候你了,公子保重,一定要活下去!”晴兒含着淚,將布袋塞到徐銳的懷中。
“公子,待會兒沿着城牆根兒跑…”
看着周圍虎視眈眈的流民,公子卻還在發愣,晴兒一臉擔憂,只得小聲的囑咐起來。
此刻,附近的流民望着徐銳手中的布袋早已紅了眼,若非懼怕那些家丁手中的刀,早就衝上去直接搶了。
“晴兒,你也保重!”
這時徐銳也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沒在糾結。
也明白以如今的處境,將晴兒賣掉,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晴兒,都是最好的選擇。
進不了城,晴兒跟着他在外流浪,最後兩人多半都要被餓死,現在起碼晴兒可以活,而他也有了一絲希望。
於是匆匆告別一句,就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拿着匕首,沿着城牆根兒向着東面狂奔而去。
果然,流民們見狀,立即就追了上去。
而那些家丁和管事不但沒有阻攔,反而哈哈大笑,一副看戲的模樣。
唯有晴兒焦急的叫喊:“公子快跑……”
“好了,小丫頭,你現在已經是我劉家的奴僕了,徐公子的死活已經用不着你再操心了。”
藍衫管事走了上來,見這小丫鬟這麼有情有義,心底是越發的滿意,帶回去伺候少夫人,少夫人必定會喜歡。
而此時的徐銳,見黑壓壓的一大羣人追了上來,只得拼命的狂奔。
好在流民們早已餓得骨瘦如柴,身體累弱,很快便被徐銳甩得老遠。
但徐銳還是一口氣跑出了五六裏才停下,然後便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回想起剛纔那些流民的瘋狂,心中也是一陣發寒,可一想到晴兒又是一陣傷感。
直到氣喘均,徐銳纔打開布袋查看,隨即就氣的破口大罵。
這哪裏是什麼糙米?
分明就是米糠中夾雜着一些碎米,前世這玩意兒就是用來餵豬餵雞的。
可現在,竟然價值等同一個模樣俏麗,性格乖巧的少女。
這操蛋的時代,操蛋的崇禎,該死的大戶…
罵了一陣,徐銳的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來。
也顧不得再罵,挑了一些碎米塞入嘴中,便咀嚼着嚥了下去。
吃了幾口後,便感覺口乾舌燥。
“孃的,這玩意兒生喫真操蛋!”
徐銳沒有在生喫,將袋子繫緊,又從身上撕下兩截布條,綁在袋子的兩端,便背在身上,這才起身準備去尋找水源。
走了一陣,發現前面有條河,雖然河流乾涸的露出了一段段的河牀,但其中卻是夾雜着大大小小的水塘。
河牀位置較低,走到近前,徐銳才發現遠處的一個小水塘邊竟然有一大小兩個身影。
大的那人明顯是一個婦人,手中拿着個陶罐正在取水,小的也分不清男女,年紀卻是比晴兒還要小一些。
徐銳心中一動,又仔細在附近搜索了一遍,發現只有這兩人,立即就悄悄的摸了過去,打算與那婦人借一下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