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11章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將軍常年在外征戰,能待在府裏的日子少之又少。即使是在這些日子裏,大部分時間也是待在校場訓練新兵,操持大小事務。而那時的大公子,作爲陌府的獨子,自出生開始,就註定要擔起陌府的重任。大公子很爭氣,不過十二歲,長安城說起陌府的這位公子,無不連連稱讚,文采武略舉世無雙,一時間人人豔羨、風頭無兩。”

    墨白說到這裏,眼睛望着半空中,似乎那段時間的風光正在他面前一一閃現,他看着他的大公子舉世無雙,風頭無兩。

    “不過,這也招來了不少嫉妒,那些人嫉妒大公子的才華。辟雍裏不少學生,甚至校場好些掌事,都開始有意無意避開大公子。我私下裏打聽,他們覺得大公子年歲小,就憑着家裏的功績處處都高他們幾頭,心裏十分不快!憑什麼有什麼好事都是他的,而辛苦活兒卻是自己幹。明面上,這些人礙着陌府的名聲,也是客客氣氣,私底下卻處處使絆子。將軍在外征戰,絲毫不知曉大公子所受的委屈。而夫人操持大小事務,也常常見不到人影。大公子一有什麼不開心的時候,無處訴說,就會去馬場散心。本來心事重重,只需騎上馬兒跑上幾圈,心情就能好上大半。”

    “哥哥那時肯定很難熬吧!”

    陌九想到自己,雖然現在找不到母親,好在有陌府的蔭庇,還有哥哥的庇護,三哥的耐心教導,鄭齡的陪伴。雖然算不上十全十美,也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幸福。但仍時常忿忿,希望回到過去,希望永遠躲在母親的羽翼之下。

    而哥哥呢,哥哥又有什麼?

    墨白嘆了口氣,繼續說,“可不是?還好那段時間大公子身邊還有蘇氏。誒,小公子別打斷我。剛說到,大公子時常跑去馬場,這一來二去,大公子就和當時的馴馬官相熟起來。馴馬官不知公子姓名,只道是個尋常官家的公子。大公子時不時會向他請教馬的習性,或是馴馬的技巧,兩人就地操練一番,累得滿頭大汗,席地而坐,對着草場喝些酒,聊會兒天,大公子心頭的憂慮便消去了大半。那馴馬官有個女兒叫蘇茹茹,生得十分好看,那美貌我真形容不出來。她時不時會給兩人送些酒來,有時也會和他們一塊兒坐一會兒,說些話,有時說到高興的地方,就隨心所欲的哈哈大笑。我打小就跟着公子,只覺得這些年來,公子只有在馬場的時光是最無憂無慮的。我私底下想着,真希望公子能永遠這麼快樂下去。”

    墨白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哽咽,“但是,去年發生的那件事,卻徹底斷送了一切。那件事很是蹊蹺。那天我正好沒當值,後來的事情也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那天下午,公子照常去馬場操練,那馬卻突然發起了瘋,大公子摔到地上,生生被踏斷了雙腿。這事兒驚動了當今陛下,陛下大發雷霆,命令嚴查,嚴懲不貸。不知怎麼的,就查到了那馴馬官的頭上,最後樣樣證據都指向馴馬官。陛下親下諭旨,馴馬官一家大小十三口,男子全部斬首,女子全部賜白綾。聽到消息,公子無法相信。他確信此事與馴馬官沒有任何關係。他尋遍所有方法想還他們清白,但卻是徒勞,馴馬官一家最後還是一口人沒剩下。公子對此一直心懷內疚。”

    接着,墨白話鋒一轉,神神祕祕地壓低了聲音,湊到陌九耳朵根旁,小聲說道,“不過啊,就在昨天,我在街上採買,正好花魁遊街,我就擠在人羣中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一陣微風吹起紗帳,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猜怎麼着?裏面的人竟和馴馬官家的女兒蘇茹茹長得一模一樣。”

    陌九詫異,“你的意思是說,那個花魁就是蘇茹茹?不會吧!你不是說馴馬官一家都被……,難不成蘇茹茹沒死?”

    墨白神祕兮兮地回答,“我本來也以爲看花了眼,也許是人有相似也說不定。不過,小公子猜怎麼着?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位二十四橋的新晉頭牌,藝名花茹茹。您說說,這人長得有幾分相似也是有的,不過就連名字也撞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吧!”

    陌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如果我能把花茹茹帶到哥哥面前,哥哥知道她還活着,馴馬官家尚有一絲血脈存於世間,他就能對她施以援手,這樣內疚就能消除大半?”

    墨白站起了身,連連稱讚,“小公子真是聰明!不過小人就是提供線索的,大主意還是得小公子自己拿。”

    從墨白那裏出來,陌九躺在牀上,翹着腿盯着屋頂發呆。這並不是件好辦的事情。

    首先,自己要先確定此花茹茹是否確爲那蘇茹茹。然後呢,還要趁着哥哥生辰,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個茹茹弄進府裏。而自己卻只有兩天時間,先要去見見這個蘇茹茹。

    也就是說,先要去二十四橋!

    陌九犯了難,之前在辟雍讀書的時候,就聽年長一些的同門說起過這二十四橋。

    那可是著名的煙花柳巷,烏煙瘴氣,三教九流的場所,有身份的世家公子從來不會踏上那樣腌臢的地方!

    陌九還記得當時還問他們,到底有沒有去過二十四橋。要是沒去過,怎麼能確信那地方就烏煙瘴氣?

    在她和鄭齡的逼問下,這些同門不得已小聲說只是偶有涉足,在比較清靜的包廂裏,而且主要是去聽聽曲,看看舞的,別的一概沒幹。

    她一直很好奇二十四橋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不過,自己被這麼接二連三的追殺,哥哥在自己身邊好像加強了守衛戒備。就算是出南苑都必定會有侍衛隨時跟在兩側,更別說出府去二十四橋了。

    她鎖着眉陷入沉思,一晃兒就到了傍晚。

    竹硯把晚膳端了進來,喊她去用膳。

    陌九正煩着呢,壓根兒沒心情去喫那全是藥味兒的飯菜。竹硯見喊了好幾遍都沒人搭理他,只得走進內室來請陌九。

    “小公子,該用晚膳了,再不用就涼了。”

    陌九沉思中,正好看到竹硯。

    嗯,他的身形倒是和自己差不了太多!

    陌九站起了身,圍着他轉了好幾圈,伸出手拍拍肩膀,捏捏臉。

    竹硯被看得發毛,忍不住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檢查了一番,確認衣服上沒任何東西,小心翼翼地問陌九,“小公子,我是有哪裏弄髒了嗎?”

    陌九正一心想怎麼出去,聽到竹硯發問,這才如夢初醒,“啊?不、不,我只是在想,你身材不錯,都能和我比上一比!”

    竹硯被說得雲裏霧裏,一點摸不着頭腦,“小公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竹硯這就去請醫師。”

    他拔腿就要出去,陌九連忙拉住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要出去,你代替我在牀上躺着,騙過門口那幫守衛。”

    “這怎麼行!”他幾乎要跳起來,“大公子吩咐過,小公子的飲食起居都要詳細記錄在冊,更何況行蹤?還讓小人配合您一起欺騙大公子,這萬萬不可!”

    陌九就料到了會有這個反應,一點也不意外。她用自己對付墨白的招數,輕輕鬆鬆就擺平了竹硯。用過晚膳後,他乖乖躺在了牀榻上,幽怨地看着陌九爽快離去的背影。

    站在窗邊,陌九望了一眼牀上的竹硯,嘆了口氣,屋裏這個倒是搞定了,恐怕困難的是在外面那個。

    她一個翻身上了屋頂,遙望着天邊掛着的那輪明月,深深吸了口氣,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她知道那個人現在就在身邊,但不能確定這個人是藏身在哪一片黑暗裏,只好試探性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總要知道怎麼稱呼你。”

    沒有人回答,沒有一絲聲音,黑夜裏只有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陌九心裏有點沒底,可臉上卻強作鎮靜,繼續說出自己的推測,“你在我身邊這麼久,從來都只在暗中保護我。我知道,應該是哥哥把你安排在我身邊,以防我有遇到什麼危險。我想,我們或許可以談一談。”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陌九有些失落,難道自己弄錯了?她在冷風中站了許久都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就在她放棄希望打算翻牆下去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陌九轉過身去,一頭銀髮的少年站在滿月之下,全身似乎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左耳上的紅寶石耳墜射出清冷卻奪目的光。

    陌九笑了,“你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尤其是,你的頭髮。”

    那人卻還是面無表情地重複着第一句話,“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如果這對你來說很重要的話,那好吧,你一來我就發覺了。”

    那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很快又恢復如常。陌九覺得自己的話是不是冒犯了他,補充說,“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藏地不夠好,你已經很厲害了。如果不是湊巧,我根本無法發現你。”

    那人看着她,終於走到邊上坐下。

    樹葉簌簌,四下裏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