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他們幾個，在人後恨不得幾天不梳頭，今日打扮起來，個個油頭粉面，竟還人模狗樣
她打量一圈，見人都齊了，吩咐車伕啓程。
晚宴說是喫喫喝喝，他們參加過不少了，根本從沒填飽肚子的。故此出發前，在府裏用了一些。
今日，陌九穿了一身純白的棉布長衫，腰間綁了一條青綠色玉石點綴的黑色革帶，腳踏黑色長靴，長髮由一頂銀冠高高束起。
看着陌九這張嫩的能掐出水的漂亮臉蛋兒，白起嘆道，“小九，你也給兄弟們條活路，哥幾個還單着呢。”
陌九正欣賞長街風景，聽到這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茫然地問道。
“白哥，你這是哪裏的話？我做什麼了？”
她明明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連句話都沒說，怎麼就礙着他們事兒了？
“就是啊，”白起擡手朝她上下一比劃，“你打扮成這樣，啊？往那裏一站，啊？今日出席的女眷可不得往你身上湊麼？”
忍不住責備道，“你也不知低調些，整日裏就喜歡出風頭。”
陌九大喊冤枉，臉上添了一層薄怒，膚色白裏透紅。
“白哥，你這麼說，我可太委屈了。你們個個關在房裏，鼓搗了一個時辰，我在外面乾等了這麼久，什麼都沒敢做。現在，你們還怪我？”
“就這套衣服，”她上下一比劃，“也是隨便挑的，櫃子裏頭比之再樸素低調的也是沒有了。”
瞧着她臉上純真無辜的表情，小嘴一嘟，更添了幾分嬌俏可愛。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登時馬車裏一片靜默，一個個都呆愣愣坐在原地，不敢細想。
爲毛，這傢伙，會讓他們幾個大男人覺得嬌俏，還可愛？
於是乎，個個藉着夜色的掩護低下頭，有看窗外風景的，有互相攀談的，有發呆的，反正做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敢看她的。
陌九更是疑惑到不行，自己又說錯了啥。
爲什麼馬車裏的氣氛突然變得這麼尷尬，哪裏覺得怪怪的？
好在侯府離皇宮不遠，不一會兒到了皇城門口。
幾人急急下了馬車，逃出那片狹小的空間，對着深秋清冷的空氣深深呼吸幾口，才清醒過來。
宮宴一般設在未央宮，皇城門口，早就候着內侍。
見他們幾個到了，接過請帖，就領着朝未央宮中走去。
內侍尖細的嗓音劃過靜默的長廊，“各位公子，請往這邊走。本該是有轎子的，不過前頭剛來了幾位官家小姐，且供着小姐們用了，還勞煩公子們走一遭。”
他們一點不在意這個，一路上坐馬車，現下走路也正好活動活動。又聽說是勻給了幾位姑娘使，更是樂意之至了。
走在去未央宮的路上，白起邊走還邊和內侍攀談起來。
“可知是哪家的小姐？長什麼樣子？”
內侍低着頭在前面領路，聞言低低迴道，“公子，奴才們做下人的，不能正視各位公子的面貌，更何況是小姐們的了。”
正當衆人有些泄氣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
“只聽宮女們稱陸小姐，估摸該是辟雍大司學家的嫡小姐，還有吏部尚書家的和郡王家的兩位。”
說到大司學家的小姐陸軒雅時，有意無意地往白起那邊看，
只有陌九還搞不清楚狀況似的，一臉茫然地追問兩人是誰，除了鄭陵他姐姐，其他的聽都沒聽過。
“也是，你呀，長久的不在長安走動，也難免消息滯後。”
張堯是御史大夫張敖的兒子，老爹是個最不苟言笑的，總是板着張臉，看誰都像是在挑刺，偏偏生的兒子卻浪蕩不羈。之前好像常常跟着祁盛廝混，最近不知怎的又轉來白起這邊。
他一把勾住陌九的肩，掰着指頭數起長安城裏頭的各官家姑娘，那叫一個如數家珍，旁邊一衆人也聽得津津有味，間或點評幾句。
嬉鬧之間，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未央宮門口。
擡眼一看，裏面燈火輝煌，主座之下，中央空地兩旁，排了好幾排桌椅，桌椅後又放了紗帳，紗帳後面是專供女賓落座的。
因着其他幾人沒有官職，還只能作爲家屬進宮，也只能陪在自家老爹旁。
陌九如今身份不一樣，有了官職，又封了侯爵。作爲武將裏頭僅次於大將軍的存在，按道理是可以單獨坐的。
奈何，今日這晚宴是按照職位來排，她還是坐在了父將旁邊。
陌九嘆了口氣，悻悻在桌案旁坐下。
好在中間還隔着個人，兩人既然相互不待見，乾脆目不斜視，直直盯着面前的空氣，生怕看到個衣角都會折壽似的。
只是苦了陌玉，他往常也想，父將和小九在性子和樣貌上一點不合，到底哪裏像父子？
今日一看，這驢脾氣，倒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陌玉苦笑着將一口茶送到嘴裏，碰了碰陌九的胳膊，“怎的一回來後，一次都沒來府裏？”
他本不打算來的，可臨出發前，父將磨磨蹭蹭，問了他好幾句要不要來，說來說去，就是想把他拉來坐中間，省得和陌九單獨坐一起。
陌九其實也很想哥哥，本來一回來就想去見他的，可是去見哥哥勢必要回府裏，回府裏勢必會碰到父將和魏嫣，想了很久還是作罷。
“哥哥，既然陛下賜了宅邸，以後就不回去住了。您隨時來，小九那裏雖不大，一直都留着哥哥的房間。”
她那裏要還不大，也不知哪裏大了。現在長安城裏頭，除了魏府和陌府，官邸住宅也就數她那座佔地方。
陌玉側過臉看着陌九，很久沒好好看過她。
小九長高了，也瘦了，行軍打仗，風吹日曬，倒沒有在臉上留下什麼痕跡，皮膚白皙透着粉紅，也許是漸漸長開的緣故，眉眼更顯精緻。
但是，戰地的風沙把孤寂刻進了眼裏，眼神中多了分銳利。
陌九察覺到哥哥投來的目光，笑着回看向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她一笑起來，整個五官都變得柔軟，眼神也溫暖了很多。
“哥哥，可是許久沒見小九，恍惚間都認不出來了？”
陌玉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輕輕道。
“別說一年，就算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我也能一眼認出你。”
陌九沒想到哥哥會突然這麼說，俏皮地打趣道，“哥哥把這功夫用到和姑娘相處的時候，明年就該有人叫我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