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眉一豎,聲音中陡然升起一股殺氣,厲聲道,“還不出來。”
漁陽眼神集中在那扇門上,起先還沒有動靜,接着一陣淅淅簌簌的談話聲後,門推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大一小兩顆腦袋。
見是他們,陌九周身殺氣才逐漸散去,緊繃的身體纔敢稍稍放鬆下來。
兩人站得遠遠的,也不敢進門,探着腦袋在門口張望。
鄭陵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道。
“這,是這樣,我們睡醒了,然後就想來看漁陽,看漁陽就是爲什麼看呢?爲了,爲了看看他喝醉後,睡了一覺,有沒有好一點。你們在談事情,我們就不打擾了。白起,我們走。”
兩人立刻轉身,兩條腿打着顫慄,飛也似地往外面竄。
還沒走兩步,陌九眨眼間就擋在了兩人面前,一擡手,指間突然捏住一把小刀,冰冷的刀身冷冷拍在他們臉上。
“想走?嗯?”
太陽被烏雲遮住,他們只感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緊張地吞嚥口水,抖抖索索問道,“那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這個你們應該比我清楚啊!”
陌九湊近兩人,無辜的眼神從兩人臉上掃過,陰森森道,“要是你們的祕密被其他人聽到了,你們會怎麼做?”
兩人一聽,勢頭不對,這貨怕是想要他們的命。
兩人腦中自動浮現出她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場景,嗜血成性,喪心病狂,剝皮抽筋。
天橋底下那說書的,還說她會生喫人心,最喜歡的就是小孩子的心臟。就是那種,用尖刀剖開胸腔,血一下子噴出來,一把扯出心臟,塞進嘴裏,大快朵頤那種。
那天,那說書的描述的細節太逼真。兩人接連做了好幾天噩夢。每每夢到自己也成了陌九桌子上的一盤菜,這樣的恐懼持續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慢慢忘記。
而今日,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來了。
一滴冷汗從額頭淌下來,他們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徑直撲在陌九面前,抱着她的大腿一陣哀嚎。
“嗚哇哇,小九,我們不好喫,還經常喝酒,心臟也不好,你就饒了我們吧!”
“嗚哇哇,小九,我們不是故意的,今天不小心聽到的,都已經忘了,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他們抱着她的腿哭得正歡,也聽不見陌九在說什麼,只顧流他們的淚,把陌九的褲子都哭溼了大半。
冷不防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似乎還憋着笑。
“小九,你就別嚇他們了。”
兩人這才停下胡思亂想,淚眼朦朧地擡頭望向陌九,又看了看倚在門框上,一臉看好戲模樣的漁陽。
陌九無奈地攤了攤手,“我也沒辦法,他們只顧自己哭,也不聽我說什麼。”
她本來就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效果這麼顯著,他們哭得停都停不下來,任憑她怎麼叫停也像聽不到似的。
聽到這話,兩人抹了把鼻涕站了起來,剛纔的恐懼轉化成怒火,盯着兩人道,“所以你們剛剛從頭到尾都在看笑話?”
陌九把小刀重新插回靴子裏,“可不是?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們就全招了。”
她朝屋子裏走去,轉身瞧見兩人還愣在那裏不動,招呼道,“還不進來?打算讓我請你們?”
兩人連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房門一關,四人各懷鬼胎。
白起和鄭陵從沒想過陌九背景這麼複雜,要不然打死他們也不敢住進來。這下好了,爲了蠅頭小利斷送了幸福人生。
白起躊躇良久還是開口道,“陌九,我們不懂事,撞破你老人家的祕密。你就高擡貴手,把我們倆當個屁放了吧。”
陌九正在喝茶,聽他們這麼說,不屑地白了他們一眼。
“不然呢?你們收拾好了,就自己走,門在那裏。”
她往門口一指,果然毫不在意。
鄭陵和白起互望一眼,這劇情怎麼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陌九不是應該拿着刀子抵在他們喉嚨上,說些什麼“要是敢說出去,透露半個字,就捅死你們”這樣的話麼?
幸福來得太突然,總覺得不靠譜。
鄭陵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真的肯放我們走?”
陌九點了點頭,“有何不敢?”
兩人忽然得了免死金牌,心中一陣驚喜,可驚喜過後內心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們互相攙扶着走到門邊,犯賤的本性又露出來了。
白起回過頭,看着悠閒喝茶的陌九,忍不住問道。
“你就不怕我們把你的祕密說出去?”
陌九放下茶杯,肯定道,“不會,你們沒有這份魄力。”
他們出身名門,錦衣玉食,沒必要淌這趟渾水。出賣她,投靠魏府,總要有動機。他們如果真這麼做了,未必會讓過得更好,但一定會得罪了她和整個陌府,甚至還有陛下。
白起和鄭陵雖然覺得現在離開是上上之選,可陌九剛纔的話總讓他們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什麼叫“沒這份魄力”?他們就真這麼挫?
連對別人構成一絲威脅的潛在可能性都沒有?
尤其她還說得那樣簡潔有力,擺明了對他們從頭到尾的藐視。
哦,兩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她願意來找沒見過幾次的漁陽求助,也不來找他們。他們認識她,可比漁陽早多了。
這傢伙就是打心眼裏看不起他們,對,就是這樣。
俗話說,不蒸饅頭爭口氣。
他們今個兒還非要好好掰扯掰扯,他們到底哪裏不如漁陽,竟讓陌九覺得一點價值都沒有?連威脅的步驟都省略了?
兩人雖然平時大大咧咧,較起真來就是一根筋。
“誒,陌九,我就奇了怪了。什麼叫‘沒有這份魄力’?”
“哎,我們今天還就不走了,非要你解釋清楚。我們脾氣好,但發起脾氣來也是很驚人的。”
陌九擡手遮住嘴角,勾起一笑,很快又恢復如常。
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