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濃眉一豎,眼神威嚴,殺向陌九。
嚇得她一個趔趄,趕忙擺手。
着急忙慌的想找東西擦擦嘴起來謝罪,沒找到,竟拖來桌布擦嘴請罪道。
“不不,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只是比較驚訝,也不是比較,就是有點驚訝。”
她慌忙找補,“就只是有點驚訝,沒有想到。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見她這如臨大敵,方寸大亂的模樣,武帝也不想多難爲她,點點頭道。
“那就最好,反正也不關你事。你直消懂事會喊人,也便罷了。”
陌九噤聲,把舞臺還給幾位主角,今個兒她就是來打醬油的。
武帝繼續問道,“鄭愛卿,說到底,是你家姑娘。”
“朕還得問問你,覺得這門親事怎麼樣?”
鄭維能有什麼想法,剛剛有點想法的都捱了呲兒。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說,“微臣及小女但憑陛下做主。”
他微微轉過頭,用眼神示意鄭盼梅起來謝恩,立即又埋下頭去。
鄭盼梅從剛剛武帝下旨到現在,整個人完全都是懵的。
這就成了?
鄭陵見姐姐完全不理會父親授意,着急的拽了拽袖子,她這才如夢初醒。
慌忙站起來,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慌慌張張道。
“臣女、臣女,謝謝陛下賜婚,不,謝陛下隆恩,不……”
往日裏最熟悉的話,如今說來卻怎麼說怎麼奇怪,怎麼感覺不順口。
季蔓兒見自家姐妹尚處於腦子不清楚的階段,接過話茬道。
“父皇,婚姻對女兒家來說可是最最重要的大事。”
“今日賜婚,盼梅可見一點沒想到,腦子還糊塗着。”
“父皇請原諒,還請讓她坐下先定定心,您看可好?”
鄭盼梅向來和長安名媛圈子不睦,交好的也沒有幾位官家小姐。
除了季蔓兒,也就是大司學家的陸軒雅,還有祁小迎,走的親近些。
此刻她們都在殿上,笑嘻嘻的用袖子遮起上揚的嘴角,朝她偷看。
盼梅此刻哪有半分心思管旁人怎麼想,滿臉羞紅,眼神焦急的尋找未來夫君。
見陌玉默默垂眉思索,似乎婚事並沒造成波瀾,心中又不免升起一絲愁緒。
哥哥之外,武帝又接連拉配了兩對,高興的捋着鬍子直說了好幾個“好”。
爲自己又成全了幾對神仙眷侶的功德,又多喝了幾杯。
摟着長得最妖嬈的那個舞女回了宮,第二天宮裏又多了一位美人。
陸軒雅在丫鬟服侍下套上狐皮暖手抄,裏頭已放好了手爐,暖暖的烘着。
沒等好好繫緊,小跑幾步,就去追快走遠的鄭盼梅。
白起後一腳到,自是連姑娘的香風都沒沾上。
“白起,這追姑娘,下手要快準狠。你這樣,湯都沒了。”
陌九從身後走來,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被嫌棄的打了下去。
“你就吹牛厲害,也沒見你真追過哪家姑娘。”
“今天可真冷。”
鄭陵從背後趕過來,縮了縮脖子,想起什麼,玩味兒似的看向陌九。
“小九,咱們今個還真成親戚了。”
陌九斜瞄他一眼,就知道這小子心裏在打什麼壞主意。
“你別想了,你姐姐和我哥哥是平輩成婚,咱們輩份上沒任何改變。”
“對啊,”他一把搭在陌九肩上,“輩份一樣,可年歲不同。”
陌九反手就給他來了個大爆慄,“哦哦哦,好啊,你且好好等着、等着。”
“幾位公子……”
他們轉身,看到是季蔓兒站在身後,行禮道。
“寧王妃娘娘金安。”
季蔓兒溫柔的拂了拂身,“本宮同諸位也算是半個同門,何須多禮。”
她施施然起身,挨個兒看向衆人,眼神在陌九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驃騎將軍得勝還朝後還未有機會上門祝賀,還請將軍不要怪罪。”
陌九連連擺手,“不敢不敢,王妃娘娘真是折煞微臣了。”
“要拜見也是微臣前去拜見,哪有娘娘前來拜見之禮,娘娘真真嚇煞微臣。”
季蔓兒依舊溫溫柔柔,如弱柳扶風。
“如此,來日相邀時,將軍可就不能推說沒空了。”
她笑的親切,沒有百半分王妃的架子,陌九心中卻是清明一片。
待她上了馬車,走遠,鄭陵頗爲羨慕的嘆道。
“真真羨慕寧王,娶得如此一位良妻,夫復何求啊!”
“下雪了。”
“啊?”
“下雪了。”
漁陽長久的沒出聲,衆人聽他話音,朝燈籠望去。
大片大片雪花在燈籠周圍飛舞,形成一個個小小漩渦,將光亮裹挾在裏頭。
雪花飄到臉上,冰冰的,涼涼的。
陌九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冰冰涼涼,沒有什麼味道。
各家馬車陸陸續續都到了,一個個跳上馬車,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陌九怒罵一聲,一幫子膽小鬼。
剛剛還說要陪自己等馬車的,見雪下大了,各個溜的比狗還快。
呸!
她縮着脖子,眼見最後一輛馬車都走完了,自家府裏馬車還沒到。
在雪夜裏,凍得直哆嗦。
但是,即使,就算,今天要走回去,她也不要再坐哥哥馬車了。
今天這情形,父將,哥哥,再加上她,三人湊在一起,絕對沒什麼好果子。
算了算了,她望眼欲穿又等了一會兒,馬車還是沒到。
不會,真要走回去吧?
算了算了,走就走。
之前萬里行軍,沒道理回長安待了幾個月就變矜貴了是不是?
她搓了搓手,往狐皮斗篷裏一揣,戴上帽子就打算走路。
就在大義凜然,要一條路走到黑時,突然,一輛馬車從背後得得得跑了過來,漸漸在身邊停住了。
陌九擡起頭,斗篷的帽子太大,遮住她半邊視線。
蔥玉般的細長手指挑開簾子,馬車裏面暖黃色的熱氣噴在陌九臉上。
她看不見那張臉,卻聽得見聲音,是那樣真切。
在那樣寂靜的街道,那樣熟悉的溫暖的聲音,流進耳裏。
說好再也不要再動心,可內心還是不受控制的動了動,又抽了抽。
陌九討厭這樣心猿意馬的自己,討厭這個不受控制的自己,可她控制不住。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明明非常確信,可爲什麼無法控制?
可是,怎麼辦?
哪怕是他的聲音,哪怕一句話,俯一聽見,還是催生了一整片驚濤駭浪。
霎那之間,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她狼狽中潰不成軍。
“驃騎將軍,天色已晚,大雪如席,本王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