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過,又得步入日常。
“少東家,不是不是,不是老爺,是老東家教您回府。”
“年關一過,得和您商量商量來年生意。”
呂梁見家裏遣人來,扳上大門,死活不讓進。
一聽是外公喊,纔打開條門縫,收拾了東西,搬上馬車。
他一走,府裏頓時冷清下來。
往常在耳邊聒噪,也不覺有甚。
這一走,連蟲鳴雪化都格外驚心。
陌九休憩這幾日,攬下一堆軍務要處理。
放了騎兵營恁長一假,三月份若是出兵,還得好好部署操練。
又招了不少新兵,往後這管理就更繁瑣。
與老鄭打了招呼,不準任何人打擾,一頭悶進書房。
好在營內還有趙破奴和高不識,能省不少力。
陌九攤開地圖仔仔細細瀏覽一遍,深入大漠作戰,很考驗軍隊。
不熟悉地形,擰眉沉思片刻,倒是新來幾個能辨識方位,尋找水源的。
新招的騎兵,她一個個過目招進來,各自有些什麼本事,是爛熟於心。
想從騎兵營裏拿軍餉可不好拿,營中絕不養閒人。
可還是些新兵蛋子,若全權交與他們,她實在不放心。
陌九一一看過地標,大漠附近是草原,這一帶是羌族和北匈混居。
看來,她坐到書桌前,揮毫寫好信,塞進信封。
“將軍,您喊我。”
魑垂首站於書桌前,等候施令。
“加急送到西羌,給雋蒙駭。”
“是。”
瞬間,魑消失在黑暗中。
趙破奴呈上的報表很清晰,一條條順下去,數字也都對得上。
等處理完軍務,外頭已是夕陽西下,沒幾分天光了。
她伸了個懶腰,打開房門,被眼前來人嚇了一跳。
“嘢?墨白,你怎的來了?”
竹硯答道,“將軍,墨白來了有一會兒了。”
“將軍吩咐過不能打擾,便在門外一直等到現在。”
若是墨白前來,便是哥哥有事。
“可是哥哥有何事?”
“回將軍的話,”墨白低頭謙順道,“大公子喜事將近,府裏到處忙的不可開交。大公子特邀將軍小住,一來敘兄弟情誼,二來府裏忙碌,也需人在旁協助。”
很久不見墨白,倒恭順許多。以前在府裏,怎麼都看她不順眼。
想到今日中午,大將軍特地跑到大公子書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磨蹭許久,徐徐開口唸叨了許多。
“最近,你弟弟也沒什麼要緊的忙吧?你新衣如何了?聘禮如何?”
“你母親操持大小事宜,你要籌備婚禮,要是多個人幫襯也能省心。”
又說,“近日裏你那些遠房的叔叔伯伯也會到,你忙不忙的過來?”
陌玉見他期期艾艾許久都不願說出那句話,乾脆幫他說得了。
“父將,若不如,請小九來看顧些?這樣,咱們也省點心。”
一聽陌九的名字,陌古就冷了臉,拂袖幾乎跳起來。
“那隻小兔崽子,早不當自己陌家人。喊她作甚?喊也不會來!”
陌玉心中好笑,這是變着法兒想讓自己去喊。
父將遣人去只會碰一鼻子灰,被小九損的不知左右,又拉不下面子。
陌古偷偷瞄了眼陌玉,不大情願的輕輕嘆了口氣。
“哎,是你大婚,你想如何便看你自己安排吧,也和你母親說說。”
回到冠軍侯府,墨白說完話就在旁邊站着,陌九長久沒應聲。
聽說這件事,府裏甚至偷偷下賭注。
一賠三,賭小公子不會來。
一賠六,賭小公子會立刻動身。
陌九是不願見到那府裏除哥哥以外的任何人,可哥哥大婚,這麼重要的日子!
她不陪在身邊,哥哥待她這樣好,好像忒不是個東西。
“竹硯。”
“是,將軍。”
“收拾收拾,明早去大將軍府。”
墨白手心重重一擠,臉上一派漠然,心裏樂開了花兒。
一賠三,三兩到手!
“將軍,大公子已吩咐廚房,準備了今日晚膳。”
他偷偷打量陌九,又補充一句。
“還買了,將軍素日愛喝的,桃花釀。”
“竹硯。”
“是。”
“和老鄭說我要去大將軍府住幾天,去準備,待會兒動身。”
哈哈哈,一賠六,六兩到手。
出手一兩,淨賺五兩!
明年買年貨的銀子,這就有了!
“得,小公子,小人這就回去,回稟大公子去。”
這前後轉變,陌九差點沒跟上,這怎麼了?
剛剛還死氣沉沉,眼下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回到大將軍府,一衆僕婦見了她,都上前拜見。
一路上有人喜笑顏開,有人垂頭喪氣,搞得陌九也是雲裏霧裏。
不過這些,在看到哥哥的瞬間,都拋到九霄雲外。
“快過來,天氣冷,這暖爐剛加的炭,燒的正好。”
南苑陳設一如她離開那日,半分沒變。
哥哥坐在睡榻上,腿上蓋着毛毯。
雙手覆在暖爐上,探着溫度,輕輕搓動。
若去年沒發生那件事,今日情狀會一如當日。
陌九默默走向哥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原本一堆想說的話,真正坐在哥哥面前,倒是一句都說不出了。
“怎的不說話?可是餓着?”
陌玉喚道,“墨白,晚膳快端上來。”
紫薯餅絲絲甜味沁入味蕾,陌玉扯開桃花釀,給她斟上一杯。
“知你不想念其他人,喫食就備在南苑了。”
“明日陪我去大廳用早膳,順帶向父將母親問安。”
他徐徐說了許多,“第一日早膳還是要一起用,表出個心意來,以後就隨你。這幾日府上住着,少不得擡頭不見低頭見,見面皮笑肉不笑可怎的好?”
“怎的不說話?”
陌九沉默着填飽肚子,聽到問話才擡頭,嘻嘻笑道。
“只是如今再和哥哥這樣面對面坐在南苑裏喫膳,真是不真實。”
陌玉解下她脖間繫着的斗篷交給墨白,“不過,小九一點沒變,還是如此。”
陌九咯咯笑起來,“可是哥哥卻變了,不過一年,哥哥都要迎娶嫂嫂了。”
談到陌玉的婚事,她生機勃勃起來,脫了靴子,盤腿坐上睡榻。
“哥哥,鄭陵那位好姐姐,這纔不過多久,竟成我準嫂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