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能夠聽出來屠伏話語中的責問之意，正常來講，爲了維繫雙方之間的關係，以及確保之後能夠順利合作，主動找屠伏來幫忙的海軍，應該是要服個軟的——在屠伏沒有明着發難之前，這其實算不上服軟。
但有一個問題是，大玄海軍是官方機構，是國家武力，而屠伏哪怕有鎮魔司的金牌客卿身份，本質上也只是一個武林中人。
“不錯，我們確實是在往海中投食。”爲首的一人冷着臉說道：“因爲聽說這裏有一條鯨魚妖怪，所以想要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
屠伏表情不變，帶着微笑問道：“若是真的，幾位又當如何呢？”
雖然兩次發問都是輕聲細語，但相比於剛纔的問題，這一個問題之中的發難意思要更明顯。
海軍也完全沒有慣着屠伏的意思，爲首者繼續冷聲道：“當然是要斬妖除魔了。”
屠伏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幾位都不問問，這鯨魚妖怪，是否有人豢養呢？”
爲首者盯着屠伏，也笑了起來，但卻是冷笑，以質問的語氣說道：“豢養妖怪，可是大罪啊。若是有人這樣自誤的話，說不得，我等就要履行我大玄海軍的職責了。”
屠伏點了點頭，然後笑着伸手指向海面示意道：“那請諸位繼續吧。”
說完，竟是直接走向了海邊，完全沒有繼續和海軍商談什麼的意思。
這樣的態度，讓幾個海軍來人都怒了起來，紛紛冷哼了幾聲，同樣轉回了他們來時乘坐的小船，同樣是沒有了繼續商談的意思，直接折返向了他們的軍艦。
“你還是聽勸的啊。”極於情湊過來笑道：“我說讓你推了這件事情，你就找了個理由推掉了。不錯不錯，只是下一次別再像是剛纔來的時候一樣嘴硬了，都決定了要推掉，何必說什麼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法厄也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這樣也好，省的那麼多的麻煩。朝廷的這些人，向來不喜歡我等武林中人，即便是太祖親自組建的武林軍，現在也是名存實亡，都轉成什麼大內高手了。”
另外幾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都很高興，因爲不用和海軍一起出海，他們都會更加輕鬆。
只有劍凌繡一直盯着屠伏的雙腳，她注意到屠伏的腳踩在了沙灘的最邊緣處，海水一浪一浪的涌來又退去，已經沾溼了屠伏的鞋子。
屠伏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樣，又像是心情不是很好，已經不在乎鞋子是不是被海水打溼。
另外幾人也都逐漸發現了這一點，都認爲原因是後者，所以都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屠伏。
想來也是。
屠伏雖然經歷了大悲大痛才拜入了大佛寺，但在遭遇馬匪之前的人生都很順暢，豐衣足食，甚至可以說是富裕人家的公子哥。
而在拜入大佛寺之後，雖然一直都是火工頭陀這樣的雜役和尚，也幹了很多活。但他從一開始就學了絕技級別的《童子功》，又遇到了神祕莫測的女鬼指點修行——現在法厄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之後的經歷更不用多說了，順風順水都不足以形容，而且這一次還是海軍主動提出的要求，結果卻是這樣的態度，屠伏如何能受這樣的氣？
“行了行了，彆氣了。”
最終還是極於情開口，他看着已經登上軍艦的海軍將領，還有那些重新出現在甲板上的海軍士兵們，用屬於他的方式安慰了起來。
屠伏沒有迴應，站在那似乎是在發呆。
極於情皺眉道：“不是我說你，伱這心態有些不行啊。之前你太過於順風順水了，就算是在火雲西鎮那邊咱們遭遇了生死危機，也是很快就安然度過，還得了很多好處。總體說來，你這已經不止是順風順水了，簡直是老天爺給飯喫。
不，是老天爺直接把飯喂到你的嘴裏。不，是老天爺直接把飯塞進你的嘴裏，你不喫都不行。所以，也就養成了你有些自大的心性。真要說起來，這其實是好事，算是一種磨練吧。”
旁聽的幾人都聽的愣住了，他們想說極於情這番話有些言過其實，但仔細想想，好像是一語中的。
真就是老天爺把飯強行喂到屠伏嘴裏。
換一種說法，都沒法解釋屠伏的武道天賦爲什麼這麼高，悟性爲什麼這麼好，機緣爲什麼這麼深厚。
“確實是一種磨練啊。”
屠伏終於出聲迴應，但就在他出聲的時候，那艘軍艦上的海軍士兵們，像是突然得到了命令一樣，再次開始往海中投食。
而且，就像是極於情剛纔所說的那樣，有多少投多少！
“這些兵痞！”
極於情憤怒出聲的時候，法厄已經是暗道一聲不好，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轟的一聲！
爆響傳開之時，岸邊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有無窮海浪被掀起，連同那艘一千料的軍艦同樣被掀飛。
不，應該說是被撞飛。
一個島嶼突然從海中升起，速度極快，它撞開了磅礴的海水，撞飛了一艘軍艦，而後繼續從海中升起，盡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姿。
直到此時法厄等人才看清楚那個島嶼的樣子。
“魚？”
“鯨魚！”
“這麼大啊！”
下意識的驚呼出聲之後，幾人這纔想起來能夠在這海域活動的鯨魚，只能是屠伏豢養的那一條。
“不好，那妖怪要害人！”法厄驚怒出聲，當即就要飛身前往海上。
無松、無克兩人的反應要慢了一些，但看到法厄動作的時候，也都動作了起來。
身爲大佛寺的武僧，遇到了逞兇的妖怪時，怎麼可能不出手？
但幾人之中最能打的屠伏，卻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哪怕是慧通都下意識的跟上法厄仨人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動作。
也正是因爲如此，已經衝到了海中正要登萍度水的法厄，突然醒悟並停了下來，轉身之後眼神驚愕的看向了屠伏。
“無空，你……”
無松、無克、慧通三人也都停了下來，他們有些茫然不解，但順着法厄驚愕的眼神，都轉身看向了屠伏時，就注意到了屠伏一臉淡然、事不關己的表情。
“師叔，你怎麼不出手啊？那妖怪……”慧通的問題沒能問完，因爲他自己已經想到了答案。
是屠伏讓他豢養的鯨魚妖怪，撞飛了那艘大玄海軍的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