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皺眉提醒道：“武道宗師的道，必須要實實在在的，不是你說的這種空口白話。”
“是空口白話嗎？”
“不是嗎？”女鬼無奈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說你會堅守此道，始終如一，不忘初心。但這確實是空口白話，恩……”
略作沉吟，女鬼繼續說道：“就拿和你比過武的路萬峯來說，他的道就是基於崑崙派的絕學架海紫金梁而來，以風無形、雲無相，但切實存在且能夠吹拂萬物，降下雨雪冰霜的‘道’，來獲得執掌雲海的權柄。
到了神通境，他的這個道，就能夠更進一步，有騰雲駕霧之能。雖然說神通境都會飛，但騰雲駕霧還是不一樣的。
而且，武道宗師這個境界，顧名思義，是有開宗立派的資格。換而言之，武道宗師要掌握的道，是能夠傳承下去，能夠被其他人學會的，如此纔算的上是武道宗師，以及武道宗師的道。
你的這句話，實在是過於假大空了。”
對比、評論完了之後，女鬼直接問道：“或者，伱可以告訴我，你能夠從這句話，這個道理裏面，找到什麼關於武道、天道的權柄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
屠伏閉目沉吟了片刻，確實是說不出來，只能反問道：“劍宗需要我來幫他們恢復天罡地煞劍的靈性，是因爲我不受殺戮的干擾，這應該也是明心師祖讓我回來的原因之一。
我可不可以嘗試一下，將我這種不受影響的原因，化作實質存在的武道呢？比如，七殺劍訣和與之相匹配的祕法。只要學了我的武道，那就不會被殺戮影響心境，不會被影響在武道修行之路上的攀登。”
女鬼聽完就猶豫了起來。
“你這樣說，我不好評判對錯與否了，但我還是認爲，有些過於假大空了。你能夠不受殺戮和毀滅的影響……是你的天賦卓絕，而天賦是學不來的。”
“那……”屠伏又問道：“三尺天意呢？”
“更離譜了啊，武道宗師武道宗師，你要搞清楚，你還是在武道修行之路上。真正的天道規則、權柄，那是從武道宗師晉升神通境，從神通境晉升天人境才需要考慮的啊，纔有資格明悟的啊。”
屠伏有些失望，但並不氣餒，而且充滿期待。
因爲他的每一次頓悟都來自於殺戮，剝毒有百萬大軍，還有數之不盡的盜匪以及邪魔外道會混跡在這場戰爭之中。
他有的是機會頓悟。
此時最需要關注的還是無面鬼，隨着時間的流逝，無面鬼終於開始了殺戮。
領悟了《逍遙遊》的他，藏匿起來之後，區區不足千人的剝毒軍隊，根本不可能發現他。
他全神貫注的看着，想要看清楚這無面鬼到底有沒有足夠的自控能力。
在屠伏說它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之後，若是無面鬼能夠控制住自身的慾望，在被撐爆之前，或者是徹底喪失理智有噬主行爲之前，停止吞噬的話。
就說明可以傳給無面鬼關於鬼道的修行法門。
女鬼肯定是不介意的，因爲屠伏是她報仇的最大希望了，而且現在很有要爲她報仇的趨勢——西夷的王族聖劍只要拿出來用，就一定會招惹西夷的王族和王庭聖地，是不死不休的仇。
大佛寺都調和不了的。
無面鬼最開始的目標，是那些喫過飯後，就離開繼續在臨西鎮搜刮的士兵們。
但凡是有士兵進了房子，它就會直接跟進去，然後它出來了，房子裏的士兵們卻沒有出來。
一棟房子又一棟房子，一條街又一條街，它藉着那些曾經爲臨西鎮人士遮風擋雨的屋頂、牆壁，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殺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在幫臨西鎮的人報仇——臨西鎮的人不乏血性，若是他們泉下有知，必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屍體被剝毒人這樣侮辱，自己辛苦攢下來的財貨，被剝毒人這樣收繳一空。
兩百多個興奮着搜刮的剝毒士兵就這樣死了之後，終於有巡查的軍官發現了不對，他們驚慌失措的呼喊着敵襲的同時，想要快速聚集起所有的人手。
但這個時候，無面鬼已經比剛來的時候強大了許多。
要知道，海王島的那一場血祭，只是一萬多個海盜而已，就造就了多個先天高手以及一個神通境的魔胎。
再加上那些士兵和軍官們，全都已經中了毒，此時突然聽聞敵襲的消息，又慌亂的開始聚集起來，氣力涌動之間，全都感覺到自身變的極爲虛弱。
他們不可能是無面鬼的對手，等待他們的結局，只有被無面鬼吞噬，或者是被無面鬼殺死。
屠伏在這個時候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然後，他就欣慰的看到無面鬼放棄了吞噬，而是以鬼體操縱實物開始了獵殺一般的殺戮。
那是一柄屠刀。
刀身的長度只有九寸而已，刀身很厚很寬，刀頭尖銳略微有些彎曲，不看刀柄的話，看起來就像是一張沒有擀圓潤的大餅。
握着這樣一柄用來屠宰牲畜、剁骨割肉的屠刀，無面鬼的殺戮動作卻非常的輕靈，如同在跳舞一樣從那些正在嘗試聚集起來的剝毒士兵們身邊飄過時。
刀刃已經割開了一個又一個喉嚨。
“恩？”
女鬼突然驚疑出聲：“那把屠刀不對勁，不，不是屠刀不對勁，是無面鬼用來包裹那把屠刀的鬼氣不太對勁。”
屠伏也注意到了那一柄無面鬼不知道從何處撿來的屠刀，上面纏繞着和無面鬼身體一樣的黑色氣息，如同流動的墨汁一般。
在無面鬼用這柄屠刀殺戮的時候，那些墨汁一般的黑色氣息，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靈動的鑽入了死者的喉嚨之內。
但纏繞在屠刀上的黑色氣息卻並沒有減少，彷彿是和無面鬼的身體連成了一體，能夠及時補充。
這是在幹什麼？
屠伏看着無面鬼不停的從剝毒士兵的身旁飄過，看似笨重實則輕靈無比的屠刀，肆意的收割着生命，有些不明白。
答案很快揭曉。
三百多個剝毒士兵成功的匯合在了一處，他們雖然都是身體虛弱，卻還是在集合之後成功的激活的血氣，形成了只有場間只有屠伏、女鬼、無面鬼能夠看見的屏障，將他們庇護在了其中。
無面鬼之前說過它能不受影響，但它卻並沒有強行衝擊正在成形的軍陣。
而是高高舉起了它手中的屠刀，刀尖指向了天空。
看到這一幕，屠伏和女鬼都驚訝了起來。
“它是在學你？”女鬼驚呼道：“它難道學會了你的萬劍歸宗？”
驚呼聲落下時，無數黑色氣息如同遊蛇一般，從之前被無面鬼殺死的剝毒士兵的喉嚨處涌出，隨着這些氣息的離開，那些屍體都變的枯敗，像是乾屍一樣。
“吱！”
一聲尖銳又淒厲的叫聲響起，讓那些剝毒士兵們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但不等他們有所動作，那些黑色氣息的速度就猛然加快，彷彿離弦之箭。
箭雨瞬間成形，轉眼間就將那三百多人組成的軍陣，射的千瘡百孔。
這已經讓那個屠伏驚訝了，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那些黑色氣息組成的利箭，一如之前，沒入了剝毒士兵的身體。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黑色氣息又鑽了出來，像是訓練有序的士兵正在執行命令，紛紛衝向了無面鬼。
“不好，這鬼要瘋，你……”
女鬼的提醒聲還未說完就頓住了，因爲她能夠清楚的看見，那些黑色氣息並沒有衝入無面鬼的身體，而是衝入了它手中的屠刀。
那把屠刀吸收了所有的黑色氣息，通體變成了墨色之後，無面鬼才放下了刀，看向了屠伏所在的位置。
“吱吱！”
“它在說什麼？”
“它說，它學的像不像。”
“啊？它真的學會了萬劍歸宗？”女鬼語氣震驚的說道：“你到底煉出了個什麼玩意啊，連萬劍歸宗這樣的絕學都能夠輕易學會，那它不得自行悟出鬼道的修行之法啊。”
“它還說，它把那些生機都存在了屠刀裏，等着慢慢吞噬。”屠伏語氣平靜的說道：“所以，它其實已經悟出了鬼道的修行之法。”
“……”女鬼沉默片刻：“你不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屠伏反問了一句，補充道：“又不是學會了大日如來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