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伏其實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同之前和魔胎約定的那樣，在成功吞噬煉化了一個半神通境的力量，並破開了護城大陣之後。
將自己的身體，以及這座剝毒的王城，交給魔胎！
和他預料的一樣，魔胎所擁有的力量，或者說是魔胎掌控了他的身體之後，能夠使用的力量，遠超他作爲主導的時候。
佔據了數十里方圓的巨大城市，頃刻間就被魔胎以神祕莫測，像是‘天狗吞日’的神通，又像是《大日如來真經》的盜版，還像是魔門中人在海王島用出來的大血祭術。
完全控制！
三十六座屍山飛速形成的畫面，以及座下三十六瓣蓮花所構成的蓮臺，都讓屠伏心驚不已。
他內心的恐懼，其實不比剝毒王等人小。
因爲他比這些人都清楚，這是何等磅礴的力量啊。
當時只是海王島上的一萬多個海盜，就造就了多個歸真境的先天高手，以及擁有神通境力量的魔胎。
現在不僅是人數多了近百倍，而且其中有很多人的力量，真的不比當時的那些海盜們弱。
比如剝毒王城的將士們，比如各大宅院之中的護衛、客卿、供奉們。
他們真的很強。
更重要的是，當時主持大血祭術的，不過是煉神境的魔門中人而已。現在主持這場獻祭城池的，卻是神通境的魔胎本身。
它比魔門中人更懂得這樣的手段，因爲它本身就是魔，真正來自於深淵，是魔門中人修煉一生渴望成爲的存在。
魔門中人不可能破開天門飛昇成仙，更不存在去佛門的超脫之境靈山，或者是妖族的超脫之境聖地。
他們只能投向深淵的懷抱。
“天人境！”
躲在自身識海之中的屠伏，看着他的識海逐漸被漆黑如墨的深邃黑暗所侵染，做出了一個判斷。
當這場祭煉完成之後，神通境的魔胎，就會成爲天人境的魔胎。
只是神通境而已，他就只能用一次，而且已經用過了。那等到魔胎成爲天人境的存在之後，他豈不是頃刻間就會被徹底奪舍，就連一點真靈或許都不會留下。
相比於七殺劍訣，深淵之魔的手段，能夠真正的溟滅真靈，讓生靈再也沒法轉世也是很正常的。
“你們他媽的快點來啊。”
屠伏在識海之中怒吼着，他只能仗着自己所學的種種絕技、絕學，勉力維持着他苟延殘喘的區域。
哪裏有什麼力量來和此時的魔胎爭搶啊。
漸漸的，他的神魂能夠存在的位置，只剩下區區三尺之地而已。
識海之中的三尺之地。
這三尺之地外，全都是無邊深邃的黑暗，如同真正的深淵一般。
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感知不到了，彷彿一切都歸於寂滅，徹底不存。
這，就是深淵要做的嗎？
紀元的終結，就是這樣的嗎？
屠伏想到了從女鬼那裏得知的一些信息，關於紀元生滅的。據說，不管是人間地，還是超脫之地，都不存在經歷過紀元破滅和新生的存在。
據說，就連西天靈山的佛祖，仙界最強大的仙人，妖族聖地最古老的妖族大聖。
都是在這一紀元誕生的。
上一個紀元的所有生靈，都已經完全寂滅，遺留下來的諸多信息，全都來自於那些佛門的道果、仙界的神位、妖族的血脈等等。
不一定需要證得道果，得到神位，成爲妖族大聖激活血脈，同樣能夠了解到來自於上一個紀元，乃至於更早紀元的信息。
因爲有神兵法寶。
神兵法寶的真靈會因爲紀元的終結而終結，但有些神兵法寶本身是不會被毀滅的。
比如，大佛寺方丈在對陣魔門宗主時，所用的地神兵九環錫杖、靈寶無底木船。
都是傳承自前紀元，具體是哪個前，能說清楚的，不會和屠伏仔細說明。
所以，屠伏其實對紀元的終結並不瞭解。
然而此時此時，他卻有一種親身經歷紀元寂滅終結的感覺，並因此而產生了一些領悟。
“是因爲，這城裏面的近百萬人，都可以算作是我殺的嗎？”
三年之前，屠伏第一次有了殺人想法的時候，他的武道天賦和修煉資質，就從下等馬變成了上等馬。在殺了馬三之後，還不算明顯，因爲他已經提前得到的殺死馬三的饋贈。
他的天賦越來越高，他的資質越來越好，千里馬都不足以形容他，所謂天馬龍駒在他面前也不過如此。
他不僅殺的人，比大佛寺近百年來所有僧衆加起來，殺的都多。他頓悟的次數，也要冠絕整個大佛寺六百多年的歷史。
現在，他殺的人，真的比大佛寺六百多年所有僧衆加起來都要多了。
那麼……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屠伏心中閃過了一段佛經的信息，是《觀自在菩薩心經》。
“相由心生，無我無相。空由心生，無我無空。”
這是明心給他取法號的時候，讓法仁轉告給他的話。
兩者在這一刻，重疊了起來。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依然是佛經的內容，但其中的關鍵在於，此時的屠伏被困在自身識海的三尺之地，對外界已經完全失去了感知，對自己的身體也完全失去了感知。
和這一段佛經所說的內容，何其相像？
屠伏回憶不斷，思考不斷。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他之前，嘗試徹底煉化魔胎的過程中，從魔胎的存在上感知到的一些信息。
原本這些信息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但是現在，他卻產生了一些明悟。
頓悟。
再頓悟。
還是頓悟。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這剝毒王城百萬人的性命，都算在了他的身上，他在識海之中沒有時間觀念的頓悟次數，超過了他有生以來，在遁入識海之前，所有的頓悟次數。
於是他終於悟了。
和成就神通境無關，只和舍利子有關。
“在這一紀元開始之前，並沒有練成舍利子的法門，因爲那個時候，就連佛祖之位都是空着的。”
“那爲什麼，我不能領悟練成舍利子的法門呢？”
屠伏這樣想着，按着自己心中的領悟，於自身識海的三尺之地，嘗試練出他的舍利子。
於是，他就練成了。
這番饋贈的代價是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在乎。
他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當他練出了舍利子之後，他的神魂躲藏的空間，終於不再是三尺之地了。
反攻開始。
深邃黑暗如同深淵一般的識海之中，亮起了一丁點的光芒，來自於屠伏神魂最中心處的位置。
那是一顆金色的舍利子，如同陽光一般的光芒閃爍着，似乎是在和周圍的黑暗所抗衡。
逐漸趨於平穩，開始不停的向着外界釋放光和熱，像是太陽。
“哪怕是最暗淡的火光，也能夠驅散黑暗，這就是……”
“大日如來！”
屠伏是見過大日如來舍利子的，來自於他師父法仁的師祖，在鎮妖塔之中。
所以當他練成的舍利子終於穩固下來時，他就明白他練出來的舍利子，正是大日如來舍利子。
之前，法仁對他說過——你不學如來神掌，不練成大日如來舍利子、大日如來金身、大日如來法相，你就算是成爲了魔門宗主，也永遠都不會是方丈的對手。
而現在，他成功的走出了其中的一步，還差三步，就能夠打敗曾經打敗過魔門宗主的大佛寺方丈。
不止如此，還有他的師父，同樣是尋求練成大日如來舍利子，並且已經練成了如來神掌的法仁。
他真正意義上，和他的師父成爲了競爭對手，他們想要求證的，都是大日如來的果位。
而若是有機會走完之後的三步，有機會得證大日如來的果位，那就意味着，他會成爲靈山那一位佛祖的競爭對手。
所以，這就是我今日得到的饋贈，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屠伏明悟了，但卻依然不在乎。
他成功的在自身的識海里，奪取了一片生存之地，並以此爲基礎，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對於自己的身體、對於外界的感知能力。
於是他就看到了，他的‘後悔藥’。
八個神通境同時出現，並在第一時間施展殺招、絕招、神通，同時攻向了他。
被魔胎掌控了身體的他。
雖然有些太慢了，但來得正好啊。裏應外合，就在此時此刻。
我要，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