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吾妻甚妙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像他了
    “祖父,我爹他……”

    “我問你,你爲何在這裏?”

    耿荀大聲打斷耿舒樓的話,拿起柺杖指着耿舒樓,滿臉的怒色。

    “是張來去考場外報信,說父親他老人家……去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從秋闈試上離開,回家奔喪?”

    耿荀再次打斷了耿舒樓,他喘着粗氣,拿着柺杖的手不停的顫抖着,梁奔忙上前來扶。

    耿荀看了一眼梁奔,梁奔覺得自己在這一眼中,無所遁形!

    “是!”

    耿舒樓深揖到底,“請祖父恕罪,父親去世,作爲兒子,無心應考,即使勉強進了考室,其結果也將不如人意。”

    耿荀沒說話,只慢慢放下柺杖。

    耿舒樓始終維持着深揖的姿勢,“請祖父容孫兒先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語帶悲痛!

    “去吧!”

    半晌後,耿荀語帶悲意,揮揮手。

    耿舒樓直身,快速的往耿澄房間內走去。

    耿荀慢慢坐了下來,目光陰沉。

    “伯爺,人沒了!”

    負責打板子的小廝探了桑媽媽的鼻息,稟報道。

    “拖到亂葬崗埋了!”耿荀語氣森寒。

    梁奔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去將張來綁過來!”

    耿荀再次坐下,吩咐道。

    一進院子,一直看着的耿星霜耿星辰等人,覺得渾身冰涼。

    桑媽媽就那般躺在那裏,被活生生打死了,這讓原本還有幾分活潑的耿舒繼耿舒引都嚇傻了,在姐姐的牽引下,才放輕腳步往耿澄的房間走去。

    此刻,耿澄的牀前已經團團圍了一羣人,伯夫人坐在牀前的塌几上,趴伏在耿澄身上,悲聲痛哭。

    姚氏、彭氏、倪氏以及耿澄的兒女們跪在牀前,或高或低的嗚嗚的哭着。

    耿星霜一進去,就被阮氏示意跪下,她便跪在了耿舒淮身後,耿星辰耿舒繼耿舒引連忙也跪了下去。

    耿舒忞不知何時已經先他們一步進來了,他跪在彭姨娘和耿星雨身邊,額頭抵地,低低的啜泣着。

    也不知跪了多長時間,耿星霜覺得膝蓋又痛又酸,終於聽到一個聲音打破這種“沉默”的哭聲。

    “好了,將老二移入棺槨吧!靈堂已經佈置好了。”

    聲音低啞,語帶嘆息,是耿荀的聲音。

    他話音一落,便有四名小廝擡着木板走到耿澄牀前,要去搬動耿澄的屍身。

    “誰敢動我兒!”

    一聲嘶啞的幾乎不像是人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如同母獸的咆哮。

    耿星霜微微擡了頭,就看到伯夫人緊緊護在耿澄牀前,眼珠凸起,恨恨的看着四名小廝。

    四名小廝被伯夫人兇狠的眼神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梁奔,你去!”耿荀揮了揮手。

    梁奔上前,先是朝着夏氏行了一禮,“伯夫人,得罪了!”

    說完,直接去抱牀上的耿澄,儘管伯夫人又是抓又是拽的,使出了全身力氣,但是梁奔何其厲害,伯夫人那點力氣於他而言,如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伯夫人眼見着兒子被梁奔抱到了木板上,便也跟着往木板上撲。

    “夏氏,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耿澄已經死了,讓他儘快入土爲安,方纔是真的心疼他,你現在這般,難道是想讓他死不瞑目嗎?”

    耿荀這番呵斥,成功的阻止了夏氏。

    她木楞楞的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着梁奔帶着四個小廝將耿澄的屍身擡走,脖頸處如同安了機關一般,緩慢而又僵硬的轉向站在門邊的耿荀,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到耿荀面前,瞪着他!

    目光從一開始的空洞,慢慢變得仇視。

    “耿荀,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是你,我知道,自從澄兒受傷之後,你就看不上他,你覺得他癱在牀上,惹你的眼,丟你的臉,你恨不得他死了,你早就厭棄他了,你這段時間不是召耿溫那個孽子去說話,就是喊耿焱那個不孝子去聊天,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做給澄兒看的,你在用行動告訴他,你厭棄他了,你巴不得他去死,你想讓他自我了斷,但是我的澄兒他是個孝順孩子,他知道父母還在,他不能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即使再難再苦,他也要挺着,活下去,嗚嗚嗚……”

    像是聚集了一口氣,說完這麼一大段話,那口氣散了一半,伯夫人忍不住慟哭起來。

    沒人去安慰她,沒人敢近前去勸說這一場不知誰對誰錯的爭吵。

    耿荀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伯夫人。

    “他沒有如你的意,沒有因爲眼前的大難就自絕,你心裏不痛快了,着急了,那桑氏是你身邊的人,她如何有膽子給澄兒送那一碗要命的雞湯,你敢說她不是受你之命,害我兒性命!”

    最後一句話,伯夫人是嘶吼出聲的,她雙目圓瞪,牙齦緊咬,目中的恨意幾乎能穿透耿荀的身體,將他灼燒成灰燼。

    “桑氏已被杖斃,此事乃是她一人所爲,我並未授意,耿澄是我兒,他忽然離世,我的悲痛並不比你少……”

    “呵……哈哈……”

    耿荀尚未說完,就伯夫人詭異而短促的笑聲打斷了。

    “耿荀,你動作夠快啊,這麼快就殺人滅口了……”

    “夏氏,你休要胡言,那桑氏爲何要害耿澄,你心中有數,難道要我當着他妻兒晚輩的面,將他做出的那些事都說出來嗎?”

    “你……你……你竟……”夏氏指着耿澄,不敢置信。

    耿澄看了夏氏一眼,不再理她,轉而吩咐衆人道:“都到靈堂去哭,準備發喪,耿溫耿焱你們兩個去幾家關係親近的人家報信,其餘人家讓下人們去,都湊在這裏,難道要等着家裏亂套?”

    耿溫耿澄領命而去。

    “耿舒樓、耿舒淮、耿舒繼、耿舒引、耿舒忞,你們不僅需要在靈堂守着,磕頭,每個人都有要做的事,一會外院管事會來告訴你們的。”

    一衆人轉移到了靈堂,靈堂設在外院,佈置的雖然粗糙,但是該有的都有了,這在如今的伯府,已經算是不錯的效率了。

    直到到了靈堂,耿星辰纔有機會和耿星霜說悄悄話。

    “六姐姐,你有沒有覺得祖父變了,他今天……簡直不像他了,若不是長得一模一樣,連腿傷都是一樣的,我都以爲祖父是被人替換了。”

    耿星霜想着自從進映荷院後,祖父說的話,做的事,又想到他以前長年累月的一個人待在怡得院,不是曬太陽,就是逗鳥招貓萬事不管的模樣,忽然發現,其實在今日之前,他似乎就不一樣了。

    只是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耿星霜心裏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節點。

    “六姐姐,你在想什麼?”

    “或許,他一直是這樣,只不過現在恢復如初了!”

    耿星霜不自覺的將心中忽然冒出的念頭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