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他們確實是隨風落下，下墜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狂風颳臉，讓鳳九兒完全睜不開眼睛。
之後，九皇叔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她也只能埋首在他懷裏。
耳邊依舊是呼嘯的風聲，震得她有點頭暈腦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原以爲自己的內力已經很厲害，今夜，就連單一刀都被她隱藏的功力嚇了一跳。
卻不想，功力終究是不如九皇叔的十分之一，他的安靜淡然一如過往，自己卻幾乎要昏闕過去了。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九皇叔這種級別的，怕是她一輩子都無法超越的存在。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停了，耳朵舒服了，就連一直生疼的臉頰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周圍的氣息十分靜謐，有風吹過，但卻是清涼舒服的，一點都不讓人難受。
他們在哪裏？剛纔下墜的速度這麼快，那麼痛，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還覺得舒服。
該不會是已經上了天堂，過上了天堂的日子吧？
鳳九兒從戰傾城懷裏擡起頭，入眼是他俊美無雙的面容。
九皇叔只是淡淡看着前方，目光沉靜如水，從來都是風一般的安然，水一般的薄涼。
鳳九兒發現，他好像除了淡漠之外，真的鮮少有別的表情。
不管是生氣還是高興，激動或是悲傷，嗯，這些情緒，似乎都和九皇叔無關。
就連剛纔，明明對她做的事情算得上無賴，如此羞恥，可他面容平靜，眼底一點波瀾都沒有。
要不是能感受到他對自己那一點點關懷，就連九兒自己也要懷疑，九皇叔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他寵她，很明顯的，但，依舊是感覺不到他的熱情，就像是一個肅然的父親或兄長，在寵着自己的女兒或妹妹一般。
看不透他對自己是什麼感覺，但九兒知道，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寵，雖然，她不知道九皇叔爲什麼會寵着自己。
他沒說話，大掌在她腰間輕輕推了一把。
鳳九兒正要問他們到底在哪裏，可轉眼間，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亂了呼吸，撼動了內心深處的靈魂。
“好美……”
螢火蟲在空中飛舞，那麼多那麼多，彷彿比天上的星辰還要多。
數不清的螢火蟲，將這一方狠狠照亮，雖不是亮如白晝，卻也能讓人將周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小金菊！”她愣住了，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小金菊？漫山遍野！花香驚魂！
原來她剛纔聞到的屬於天堂的味道，竟然是小金菊的花香。
因爲太喜歡，所以九兒一度認定，天堂上的味道，一定就是這樣，漫天漫地，全是菊香。
放開戰傾城的衣袖，她奔了過去，人就站在一片菊海中，飛舞的螢火蟲彷彿伸手可及。
她伸出掌心，竟然真的有螢火中落在她的指尖，在她指頭上輕舞。
好美！好可愛！真的好讓人心動！
良辰，美景，蟲語，花香！
這個地方，光亮，想和，靜謐，溫馨。
這個地方，有她喜歡的小金菊，有她在現代很愛卻根本沒多少機會看到的螢火蟲，有她，熟悉的九皇叔……
忽然之間，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男人。
回眸望去那一瞬，他長身玉立就站在菊海中，螢火蟲在他身邊縈繞，將他清雋的面容映出一份神祕卻又安然的氣息。
那一身永遠素白乾淨的長袍，在風中輕拂，衣袂飄飄，髮絲飛揚，真的很美，說不出的美。
她忽然邁步跑了過去，一把將他抱住。
“對不起，九皇叔，我只是想抱一抱，抱一下就好。”
真的只是，忽然激動得想要抱抱他，沒有任何不軌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不敬。
就只是，忽然間覺得自己和他是那樣的熟悉，自己對他是那樣的依賴！
這樣的依賴，就連小時候對着父母也不曾有過。
任何人都知道，她鳳九是堅強的，從小就那麼堅強。
任何人都認爲，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甚至可以能人所不能。
十六歲獲得全國手術模擬比賽第一名，之後破格直接被軍醫大學錄用，這麼多年，一直是學校的高材生。
碩本連讀，原本就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她甚至在自己還上學的日子裏，就已經跟隨特種部隊執行任務。
小小年紀，心卻一點都不小，有誰不知道，鳳九就是這麼強悍的存在，根本不需要男人的！
可九兒現在卻真的很需要那麼一個人，在她彷徨無助，在她痛苦難受，在她心酸無措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讓她肆意哭泣！
原來女人，不管有多強悍，不管看起來有多樂觀，內心最深處，依舊有一抹脆弱存在。
戰傾城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的懷中，鳳九兒終於輕輕抽泣了起來。
“九皇叔，你讓我處理這件事，是不是想要告訴我，將來，或許還有更多這樣的事情，或許，還有更多我信任的人會背叛我？”
他沒有說話，大掌落在她的背上，輕輕撫過。
九兒哭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說不出的沙啞：“九皇叔，殺戮真的是對待背叛者唯一的辦法嗎？”
爲什麼不可以有一個緩和的解決辦法？
“是你殺了他，還是他自己尋死？”他平靜問道。
九兒一愣，擡頭看着他，淚眼汪汪：“他自己……”
“所以，殺戮既然不是你造成的，那便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何須自責？”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今晚的計劃，終究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只是還不能確定，到底是單一刀還是邢子舟。
“若他害得帝國學院遭殃，甚至整個北慕國顛覆，那麼，死他一人或將萬民逼入水深火熱之地，孰輕孰重？”鳳九兒揪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懷中，不說話，只是無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