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買,你陪着媽。”席瑾城對她點頭,沉重地說完,便抱着慕宸一起離開。
舒苒掩住臉,沿着牆壁滑坐在地,抱着膝蓋,將臉埋在膝蓋裏,悶聲痛哭。
沒了
什麼都沒了
這些年的努力,未來幸福的勾畫,都變了
席瑾城提着炒冰回來的時候,聽到的,是舒家姐弟倆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他牽着慕宸站在病房門口,手中的炒冰掉落在地,“啪”的一聲,一次性的碗摔裂了。
李醫生回頭看他,老淚縱橫。
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節哀吧”
席瑾城痛苦地仰頭,閉上眼睛時,還是來不及關住順着眼角滑落的兩滴淚水。
慕宸蹲下身子,小手捧着摔壞的炒冰,仰頭看着席瑾城:“大家怎麼都哭了爸爸,這不是你要買給姥姥喫的嗎都摔破了”
“慕宸,你姥姥她”李醫生撫摸着慕宸的頭,不知道該怎麼向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說明他姥姥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事情。
“李爺爺,我姥姥怎麼了”慕宸看着李醫生,稚嫩的聲音,有些不解的疑惑。
“姥姥睡着了,她不能喫炒冰了。”席瑾城吸深了口氣,抱起慕宸,朝裏面走去。
病牀旁邊,多了一個女孩兒,捂着嘴哭得很傷心。
席瑾城將慕宸放下,伸手拍了下舒苒的肩膀:“舒苒。”
“席瑾城,你走吧我暫時不想看到你”舒苒擋開他的手,沒有大吼大喊,沙啞着聲音,低低淺淺的對他說道。
舒沐然擡頭看着席瑾城,眼神複雜而糾結,就連那個陌生的女孩,也看着席瑾城。
也許,她並不知道席瑾城做錯了什麼,而讓舒苒這樣趕他。
可是在這樣悲傷的時刻,舒苒需要的,難道不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溫柔的聲音安慰她嗎
席瑾城皺眉,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卻沒有離開。
“舒苒,對不起”一句對不起,蘊藏了千言萬語。
舒苒用力咬住了嘴脣,聽到慕宸在旁邊輕聲說道:“噓,你們小聲點,不要吵姥姥睡覺”
幾個人看着慕宸那純真的眼神,不忍的撇過頭去,默默的抹着淚。
葬禮也是回到小縣城的老家舉辦,來參加的都是鄉里鄉親以及舒家的親戚朋友,就連林遠翔和他姐姐也來送了舒母最後一程。
“我媽喜歡安靜,就讓她安安靜靜的走吧”舒苒拒絕了大葬大辦,鑼鼓震天的鄉俗習常。
舒母的墓緊依着舒父的,完成了舒母臨終前的遺願,落葉終歸根。
“爸,好好照顧我媽,不要擔心我和沐然,我們都會好好的”舒苒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睛紅腫得連風吹過都一陣陣的刺痛,沙啞的聲音粗嘎得像風颳過樹丫般。
天依然下着雨,寒風刺骨,幾次都將衆人的雨傘颳得東倒西歪。
席瑾城默默的陪在她身邊,爲她撐着傘,半個身子在外面淋着,努力護着她不被淋到。
“舅舅,慕宸以後是不是再也喫不到姥姥做的蘿蔔餅了”
舒沐然看着小傢伙那雙似懂非懂的眼睛,哽咽的聲音裏,又何止只是因爲再也喫不到蘿蔔餅
“慕宸乖,以後,舅舅和媽媽會給慕宸做蘿蔔餅的哦”
處理完後事,席瑾城帶舒苒回了皇城。
到家後,她聲稱累了,把自己關在臥室裏,鎖了門。
席瑾城站在門口,隔音再好,他依然能聽到從裏面傳出她傷心斷腸的哭聲。
輕輕的嘆了口氣,仰頭看着天花板,他能爲她做的,竟只是這樣隔着門聽着她哭,卻什麼都做不了。
連個懷抱都給不了她。
突然發現,當初信誓旦旦說要保護好她,不再讓她受委屈,流一點眼淚的承諾,竟是這番的諷刺與可笑。
直到裏面的聲音安靜下來,再也沒有響動,他纔去書房拿來備用鑰匙,輕輕的打開門進去。
昏暗的室內,僅有的亮光也就只有未拉嚴實的窗簾上透進來那道微弱的光線。
他站在門口一會兒,適應了室內的亮度後,才找到蜷縮在牆角沙發後那一個不顯眼的身影。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若不是牆壁的白,他幾乎找不着她。
脫了鞋子,悄無聲息的走進去。
她曲着雙腿,弓着腰,抱着膝蓋,整張臉都埋在膝蓋中。
黑色的長髮像海藻般披散在她身上,擋住了她的側臉部分。
應該是睡着了,就連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沒動一下。
只是哭得太久了,肩膀還在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暗歎了聲,心疼得無法呼吸的難受,蹲下身子,手臂穿過她的腿彎,一隻手臂繞過她的背,將她輕輕抱起。
舒苒被驚醒,嚶嚀了聲,眼瞼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他,嘴角抖了兩下,淚水再一次溼潤了未乾的淚痕。
席瑾城將她放到牀上,擁着她一起躺下,不過幾天功夫,她瘦了整整一大圈。
在他懷裏,顯得越發的嬌小。
“哭吧,哭夠了,就堅強的面對現實。”席瑾城輕撫着她的頭髮,她的哭聲他聽得見,他心裏的煎熬她看不到。
他也一樣捨不得,那個溫和待他的老人。
舒苒抓着他的衣襟,整張臉埋在他的胸膛上,痛哭失聲。
一整個晚上,他一夜未眠,看着她沉浮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中,睡睡醒醒,哭哭停停。
哭得睡着,傷痛中醒來,繼續哭
天矇矇亮的時候,席瑾城困得不知不覺中睡着,一個惡夢,驚醒時,發現舒苒不在牀上。
一軲轆坐起身,下牀找遍了房間沒找到舒苒。
“舒苒”席瑾城嚇出一身冷汗,打開房門跑出去時,一邊大聲喊着。
“爸爸”剛跑下樓,慕宸站在一樓的樓梯口喊他:“爸爸,媽媽在姥姥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