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書房，牧高峯並沒有坐到辦公桌後面，而是走到了入門右手邊的休息區。他先坐下來，然後示意向暖坐到他對面。向暖小心地坐在椅子裏，拘謹地將手放在膝蓋上，腰桿子挺直，身體僵硬，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學生。“放鬆點，又不是上刑場。” 向暖笑了笑，努力放鬆一些，雖然還有點僵硬，但明顯好多了。公公的語氣有點開玩笑的意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他並沒有生氣向暖正要開口，動作利索的張媽已經端着茶具進來了，她只好暫時把話咽回去。張媽泡好第一壺茶，又安靜地退出了書房。向暖等房門關上了，這纔看向牧高峯。對上他那雙鋒利得可怕又看不出情緒的眼眸，她不由得嚥了一口唾沫。牧高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別跟你媽生氣。她的脾氣就那樣，來得猛烈，但去得也快。”向暖趕緊搖頭。“怎麼會呢我確實沒做好，她生氣也是應當的。”若是果果真有什麼差錯，她也不能原諒自己，何況是跟果果朝夕相處的婆婆牧高峯點點頭。“那就好。這件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也別因爲這件事跟你媽生分了，有空還是要經常回來看看。”向暖受寵若驚，眼睛瞬間瞪圓了。“不會的。這裏是我的家，我當然要常回來看看。”“那就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多半是牧高峯提問，向暖回答，就跟做問答題似的。這反倒讓向暖放鬆下來。像牧高峯這樣性格冷硬又位高權重的人，若是跟尋常的老人家那樣語重心長、喋喋不休，那纔不正常呢。“行了。我這裏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去陪你媽聊聊天吧。向暖立馬站起來，安靜地離開了書房。客廳裏空蕩蕩的，沒看到人影。向暖想了想，到底還是走上樓梯，去了果果的房間。果然，羅筱柔和張媽都在牀邊坐着。兩個人一起看着牀上的小肉團，都稀罕得不得了。羅筱柔手裏還抓着一把扇子，不緊不慢地搖動。微風拂過果果的腦袋，吹得那柔軟的髮絲一起一落，可愛極了。向暖安靜地在門口站着，不敢輕舉妄動。很快，羅筱柔就發現了她的存在，並且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向暖的心臟突突跳了兩下，又沉默地站了一小會兒，這才擡步走了進去。張媽卻在這個時候轉過身來，笑眯眯地壓低聲音說：“爐竈上還燉着湯呢，我去看看。”她喜歡熬老火湯，細火慢燉數個小時，湯汁鮮美濃郁，最是養生。向暖也笑了笑，目送張媽出了房間，然後回過頭，心情忐忑地看着羅筱柔。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開了口。“媽，對不起，今天這事確實是我沒做好。但是請你相信，我從來沒想過因爲果果不是我親生的就不上心。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牧野有個女兒，我也承諾過要把她當親生的來看待。我不敢保證我一定是合格的母親，但我一定會盡力。”羅筱柔依然冷着臉，沒有一絲鬆動的意思。“好聽的話，不過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誰不會說就這麼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我還能指望你什麼”這話說得並沒有錯，向暖也無從反駁。“我知道說得好和做到是兩回事，那你就再給我一個機會，看我的表現，行嗎”羅筱柔又瞥了她一眼，轉回去滿目慈愛地看着果果，沒有接話。向暖等了半天沒有迴應，就當她是默認了。很突然地，羅筱柔將手裏的小扇子往向暖手裏一放，隨之站了起來。“我去歇一會兒。”向暖喜出望外，乖乖地守在果果的牀邊，一步也沒敢離開。小傢伙睡得很香。薄薄的眼皮無比脆嫩，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細小的血管。兩扇睫毛更像是蝶翼一般，隨風輕輕顫動。肉嘟嘟的小臉，無一處不是又白又嫩，就跟雞蛋羹似的。嘴脣又紅又水潤，就像草莓果凍向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竟然也不覺得枯燥。閒來無事，她甚至數着孩子的睫毛玩兒，但每次數着數着就亂了。後來，果果突然動了動小身板，居然雙手呈投降姿勢舉起來，兩隻小腳也腳底板相對着湊近來，一雙腿兒形成了一個圈。那樣子，實在是太萌了。向暖到底沒忍住，湊上去親了親她的臉蛋。嘴脣下的皮膚又軟又滑，還帶着一股奶香，讓人想到了香軟的牛奶糖。再後來，果果估計是因爲魚刺的事情做噩夢了，突然間抽抽噎噎起來。向暖嚇得輕輕地拍打她的胸脯，嘴裏不停地說着安慰的話。直到果果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她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果果這一覺睡了將近三個小時。向暖也在她牀邊守了三個小時。沒打瞌睡，也沒玩手機，就這麼盯着她看了三個小時。自然睡醒的果果沒有那麼重的起牀氣，反而呆呆萌萌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迷茫地睜着，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好像還搞不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向暖差點兒被她萌得流鼻血，到底沒忍住把她給抱在懷裏。“果果終於睡醒了。媽媽帶你去喝點水，好不好”一聲自稱的“媽媽”，讓向暖羞澀不已。但在羞澀過後，內心也跟着更加柔軟起來，看果果的眼神也越加的溫柔。女人的母愛是天生的，但凡有什麼東西觸動了那個開關，就會遠遠不斷地涌出來，甚至瞬間氾濫。剛睡醒的果果估計還有點犯懶，居然將大腦袋往向暖的肩頭上一趴，軟軟的身子就整個地依偎在向暖的懷裏。向暖一愣，繼而心裏彷彿被人塞進了一團新摘的棉花，又軟又暖，簡直要化了。她一直都喜歡孩子，但那份心情不像此時此刻這般，強烈得幾乎要噴薄而出。這就是母親的心情吧儘管沒有十月懷胎，沒有生產之痛，但她嫁給了牧野，這個孩子就註定跟她血脈相連向暖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孩子光潔的額頭，呼吸間盈滿了好聞的奶香，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擡頭，卻看到婆婆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嚇得她差點兒尖叫出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