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趁自己睡着時間偷溜，還是親眼目送他離開這兩者之間，向暖其實也說不出哪一種更好。或者說，這本來就沒區別，因爲都是一樣的離別。銷魂的離別。但如果可以選擇，向暖還是喜歡後者，因爲那樣能多看他幾眼。可牧野更喜歡前者。這個向來殺伐果斷的男人，終於深深地體會到被女人柔情萬千的目光牽引住腳步的滋味。他不會真的就此停下，但實在不喜歡那種滋味。而最終的結果，是向暖體力不支睡着了，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空了。那時候是半夜。向暖抱着另一個枕頭，嗅着那上面濃烈的男性體味，差點兒沒掉出眼淚來。可最終她還是咬緊牙關，忍住了淚意。她告訴自己，只要他平安歸來，無論他離開多久，她都會在這裏等着。何況，他總有退下來的一天等着吧未來是可以期待的等黎明撕破黑暗的天幕，太陽也冉冉升起，霞光萬丈，天地一片敞亮。睜着眼睛輾轉反側了幾個小時的向暖果斷地爬起來，洗洗刷刷，煎煎炒炒，雖然心情還有點失落，但眼看着就要滿血復活了。做完這一切，向暖就出門去看望李曉敏。這都過了幾天了，也不知道曉敏想清楚了沒有。眼看着就要開學了，這事情也不適宜繼續拖下去。“你來了。”李曉敏的狀態比前幾天好像還要糟糕，面無血色，腳步虛浮，感覺像是剛剛生了一場重病。向暖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她突然就一頭栽下去了。“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太難看了，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你這樣不行的”“不用了，我沒事。”“這還叫沒事那怎麼樣纔算有事你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還像個人不”向暖一把按住她的肩頭，“曉敏，你看着我。”李曉敏擡起無神的雙眼。“你心裏就這麼苦嗎曉敏，你心裏就這麼苦嗎如果失去鄭魁讓你這麼苦，你爲什麼不試着原諒一次或許我真的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是，爲什麼不能試一下試過了還是不行，咱們就死心，不好嗎”“別說了”李曉敏一把推開她，閉着眼睛大吼，“向暖，你別說了，我不想聽”向暖也來氣了。既然軟語安慰沒有用，那就索性劈頭蓋臉痛罵一頓，興許還能有點作用。聽說安慰是會讓人上癮的，那痛罵總不至於上癮吧“那你想聽什麼李曉敏，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有，你想聽這樣的嗎我這麼說了，你心裏就舒服了嗎你就能不再這麼半死不活了嗎”李曉敏着實被向暖暴怒的態度給嚇到了，懵然地看着她，好一會兒都不知道反應。向暖見了，心裏那團氣就跟被誰戳了個洞，一下子就癟了。“曉敏，別人帶給我們痛苦就已經夠了，咱們能不自己折磨自己嗎你要是能放得下，我也就什麼都不說了，立馬讓牧長官給你介紹個青年才俊。既然放不下，咱們就再試一試，行嗎”“我不知道。”李曉敏痛苦地閉上眼睛，語氣裏都透着一點絕望。“暖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心裏亂得很。”向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緊緊地抱住她。感情果然是最折磨人的東西，那麼開朗活潑的人居然也能被折磨成這樣。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古人果然是聰明絕頂。“那咱們冷靜下來，一起分析分析，好不好你這樣一個人窩在屋子裏鑽牛角尖，只會越來越糟糕。”到時候憋出什麼精神問題來，那才叫麻煩呢。李曉敏點點頭。向暖扶着她在牀邊坐下，然後端來了水和毛巾。“來，先洗個臉。對了，你喫東西了嗎”李曉敏擰毛巾的動作一頓，怔怔地盯着臉盆裏的水看了半天，然後才慢慢地轉過頭面對向暖。“我我懷孕了，反應很大，喫不下睡不好。”向暖很想裝出驚訝的樣子，但是她實在不習慣騙人，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計劃。何況，這也實在不算見不得人的事情。“這事我知道了。那天你自己一個人走掉了，我很擔心，就讓牧長官查了一下醫院的系統，看到了你的檢查結果。你要是生氣的話，就打我一下好了。”李曉敏又呆愣了幾秒，失笑搖頭。“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也是緊張我而已。”“你的反應真的這麼嚴重嗎一點東西都喫不下”“有味道的東西基本都喫不下，勉強喫下去也很容易吐出來。這幾天，我基本都喝白粥喫酸菜，但也不能多喫，否則還是會吐。”光是提起食物，李曉敏就已經感覺到陣陣反胃了。“那你問過醫生嗎有辦法緩解嗎”“沒用的，我在網上查過，只能這麼熬着，大概四個月左右就能好了。我這還算好的了，有人據說嚴重到要住院。”向暖光想想就覺得很恐怖。做母親實在不容易“那你是想生下這個孩子嗎”李曉敏痛苦地搖搖頭，無意識地搓洗着手裏的毛巾，失神地重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親愛的，約鄭魁出來談談吧。無論如何，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你不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麼殺了他的孩子，是不是”“我沒想殺他”李曉敏立馬激動地反駁，連眼神都跟着犀利起來，彷彿向暖要是再多說一句這樣的話，她就要撲上去跟向暖拼命似的。向暖也被她的眼神給嚇着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點。“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說錯話了，真的很對不起。”“沒事，是我反應太大了。”李曉敏彎下腰，將臉完全浸入水裏，連頭髮都打溼了。向暖明知道她不可能出什麼事，但看她這樣還是免不了心驚膽戰，差點沒忍住伸手把她給拉起來。“你說得對，我是應該跟他好好談談。”李曉敏直起身，擦着臉上的水跡說道。太好了向暖喜出望外，激動得差點想跳起來。“那，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決。”“那好吧。不管怎麼樣，需要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李曉敏終於露出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