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確實是心情非常煩亂,聽了單志強這麼一說,她馬上就清醒過來,“對不起,我剛纔說話有點衝了。但是有一點李卓沒跟我講過,以你們兩人的立場,是怎麼站到一條線上的?”
單志強的目光落到河西岸,暗淡的路燈光線下,有個苗條的女人站在那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動不動。
“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報恩不一定非要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搭進去,再說,這些年了,我替他做得還少嗎?我也是個人,也想給自己一條退路,僅此而已。”
單志強這一番話說得很誠懇,周慧聽得出來這應該是真心話了。
“張興學就沒懷疑過你嗎?”
“當然有,已經懷疑了,所以,我不能在這裏呆太長時間,馬上就得回去。”
說完,單志強腳步匆匆地往大橋西側走去,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小跑起來,目光始終沒離開河西岸那個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見單志強往西側跑過來,立即轉身就走。
等到單志強跑到橋西側時,女人已經坐進出租車離開了。
……
張興學站在不遠處一棟高樓的房間裏,透過窗戶望着富水河,以及橋上的人影,臉色很平靜。
身後的邢文才指着跑到大橋西側的那個人影不懷好意地說道:“興學書記,那人瞧着眼熟,像是單主任。”
張興學嘴角抽了兩下,“原本就是他,我讓他去的。”……不過,他往西跑過來是什麼意思?
按下心中的疑問,兩眼又看向大橋中間位置的那個孤單身影,“文才,你的機會來了,要好好把握,別的事情上少操心。”
邢文才先喜後驚。
喜的是這一位看起來是要支持他往上走了,事實上,這兩天話裏話外也透露給了他不少消息,原以爲沒有任何機會了,可沒想到那個作死的東西被人撞到河裏了。
驚的是單志強仍舊是張興學最看重的那個人,容不得其他人說一句壞話。
可那又怎麼樣?除非張興學往上走,不然的話,單志強只能做到辦公室主任這個地步。
在眼前這件足以影響到他今後仕途能走多遠的事情上,得到能量巨大的張興學的支持,是邢文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當張興學約他到這裏看風景的時候,他是忐忑的。
如今,對方的一句話,就讓他吊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也有閒心關注別的事情了。
“周縣長看起來還挺上心的呢,不過是一個小鄉長,她犯得着嗎?”
“這無關工作。”
張興學沒有過多的說出有關周慧跟李卓之間的關係,在某些事情上,大家其實都有一個共同遵守的紅線,那就是私人生活方面誰也別去揭誰的短。
所謂烏鴉落到豬身上,大家都黑,沒有白的。
柳初珊也好,姜麗雲也罷,甚至是衣不蔽體地跑掉的虞文靜都算在內,周慧不可能不知道,但人家對此就當沒看到一樣,按江湖規矩,他這邊也不能對人家指指點點。
想到姜麗雲那個女人,張興學感覺自己身體某處又活過來了,轉身往外走,邊走邊對邢文才說道:“明天,接待領導時,你最好弄出一副徹夜未眠,十分辛苦的樣子。”
話不用多說,聰明人都知道怎麼做。
邢文才連連點頭,“我這就去河邊守着。”
張興學很滿意他的表現,從樓裏出來,坐進車裏,掏出手機給單志強打電話。
“志強,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找到人?”
“領導,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車已經找到了,正在組織打撈,但車裏沒有人。”
“你也不必在這裏等着了,回去休息吧。”
“好,領導,要不要跟上面說一聲?”畢竟情況特殊。
“在沒找到人之前,說出去不妥吧?”萬一找到了,還活着,自己這邊就是不穩重的表現了。
“好,領導,那我就回去了。”
單志強掛了電話,看着周慧的車飛一般地下了橋,沿着河邊的路,往下游而去,他搖搖頭,真的就往家走了。
夜色漸深,在所有人都以爲李卓死在富水河裏時,寧安佳苑a座二單元1601號門外,渾身是血的男人努力地站穩了身體,伸手重重地拍擊防盜門。
這種敲門的方式讓裏面的兩個女人嚇得面色如土,最終還是虞文靜大着膽子從貓眼往外看去。
走廊燈光不是很亮,但她仍一眼就認出了砸門的人是李卓,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陸倩倩,馬上打開門,伸手接住了要倒進來的男人。
有點喫力,她努力地抱住人,陸倩倩反應過來,兩人合力將李卓弄進來。
早已虛脫到無力說話的李卓,勉強伸手指向門口方向。
虞文靜跑過去關上了門,並上了鎖。
李卓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到了這時候,兩個女人才發現李卓身上都是血,陸倩倩驚叫出聲:“李卓,李卓,你這是咋了呀?”
虞文靜也好不到哪裏去,顫抖着解開李卓的衣釦。
血是從左肩頭上流出來的,實際的傷處是一大片,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蹭到的,好在都只是皮膚表面,並沒有過深的傷口。
可是李卓這樣一副隨時都要嚥氣的樣子還是嚇到了兩個女人。
哆嗦着將他的褲子也脫了下來,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也沒發現其他要命的傷處。
難道是內傷?
虞文靜到底還是夠冷靜的一個人,跑回臥室拿來手機就要打120電話,李卓恰在此時睜開了眼睛,有些虛弱地制止她:“不要打電話,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累。”
虞文靜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陸倩倩,畢竟這個女人是跟着李卓的,希望能她能拿個主意。
陸倩倩這幾天也算是徹底瞭解了李卓的性格特點,他是不行的話,肯定是不行的,便對着虞文靜搖搖頭。
接下來,李卓指揮着兩個女人從主臥的櫃子里弄來一個大藥箱,那是他從前暗地行醫時用的,裏面的各種藥物十分齊全。
清洗,上藥,又包紮了一下。
被扶到牀上後,李卓將睜着眼睛交代了最後一句話:“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我回來了。”
兩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不停地點頭。
實際上,她們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無聲地坐在李卓身側,過了一會兒,陸倩倩一拍腦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受傷的事情,肯定是有緣由的,那麼,門外走廊是不是得處理一下?”
虞文靜比較有主意,二話不說,起身就去了洗手間,找來拖布、抹布之類的,“你看着他,我去處理。”
……
在河邊呆到後半夜的柳初珊拖着疲憊的腳步回來了,剛出電梯,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她大着膽子往四處查看,沒發現有任何血跡,那這味道哪裏來的?
疑慮重重地開門進去,發現自己的姐姐還沒有睡,就坐在客廳裏抽菸呢。
柳初珊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將她手裏的煙搶下來,摁進菸灰缸裏,“你再這麼抽下去,遲早得病。”
“沒事,不是還有一個會治病的嗎?哦,對了,會治病的那渾蛋掉河裏了,找到他了嗎?”
儘管柳初玫問得很隨意,可是柳初珊仍舊從她眼裏看到了那份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的神情。
柳初珊心中長嘆一聲,輕輕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