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一貫的，山鷗又去了老爺爺家買菸花。
三年不見，老爺爺拄着柺杖，背佝僂不少，眼睛裏似乎也有一層白白的渾濁，好在老人家聽力比較好。
山鷗一出聲，老爺爺便認出她來。
“小鷗，是你嗎？你怎麼好久都沒來了。”老爺爺循着聲源步履蹣跚往山鷗的方向摸索。
山鷗突然眼睛漲漲地，她連忙走上前，攙扶住了即將走到臺階的老爺爺。
“爺爺，您的眼睛？”山鷗微啞着嗓子，忍不住問。
“害，爺爺年紀大了，眼睛幾乎看不見了。”老爺爺說話的聲音聽上去無氣也無力。
“對了，小悉沒跟你一起來啊？我今年給她留了不少煙花呢。”老爺爺沒想到山鷗今年會來，預留的煙花也不是很多。
山鷗看看時間，已經快晚上10點了，以爲莫悉不會再來。
“爺爺，她有事沒來，煙花我都要了。”山鷗扶着老爺爺坐下，自來熟進屋跟臥病在牀的老奶奶打了個招呼，而後拿了個大袋子，將門口的小煙花統統往袋子裏裝，裝完後又去他們小倉庫將所有的煙花全搬一空。
老爺爺坐不住，在門口不好意思地聽着山鷗的聲音、踱着焦急的步子：“小鷗啊，還讓你自己搬，真是太麻煩你了。”
山鷗停下，扶着老爺爺坐在凳子上，正色道：“爺爺，沒什麼麻不麻煩的，我來就好，您好好坐着。”
搬完後，山鷗將現金塞到老爺爺手中，又將兩疊厚厚的紅包偷偷放在他們洗臉的架子上。
其後扶着爺爺進了屋子避風，她將外面的凳子和用來擺放煙花小玩具的破布收好，幫他們一同放進屋子。
環顧一週後，見沒什麼需要做的，山鷗便不再繼續打擾。
“爺爺奶奶，新年快樂！明年再見！”她退到門口，揮手作別。
“新年快樂！小鷗。”爺爺循着聲源，耳朵對着山鷗的方向，告別。
奶奶也趁着咳嗽的間隙，迅速開口：“小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新年快樂，咳咳，明咳咳咳，明年見。”
見奶奶咳嗽這麼厲害，山鷗不放心，又去車裏拿了些現金，放在門口凳子上。
“爺爺，門口凳子上和洗臉架子上有些現金，您去看看眼睛也帶奶奶去醫院檢查檢查，我走啦，你們保重身體！”
將錢偷偷放下後，她一邊跟老爺爺告別，一邊往車旁大步踱去。
見老爺爺摸索着跨出了門檻，山鷗狠下心，猛踩油門遠走而去。
許是聽見車輛駛離的聲音，老人家抱着現金不再往前趕，他在原地呆杵了一會，又蹣跚着往屋裏摸索。
女人坐在白色越野車內，看着黑色奔馳駛離、老人安全走進屋內，她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靠在車門邊，女人拎出一支菸在冷風中瑟瑟抽完後，又從車裏拿了一沓報紙包好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往老人的鄰居家走去。
等從鄰居家出來，已是20分鐘後。
駐足於車前，女人最後往老人屋裏望了兩眼，便驅車離去。
聽到車輛停下的聲音，老爺爺摸索着站在門口，他沒說話，似乎不確定是不是來找自己的，於是等着對方先開口。
“爺爺，您還記得我嗎？”莫悉眉開眼笑，聲音甜潤。
老爺爺笑得慈祥，雖然看不見，卻能準確識別莫悉的方位：“記得記得，是小悉吧。”
似乎想到什麼，老爺爺斂住笑意，臉上有些微焦急：“小悉，你是來拿煙花的嗎？”
莫悉看着外面空空蕩蕩的地面，明白老爺爺在擔心什麼，她否認：“不是的，我是來專門看看爺爺奶奶的，對了，奶奶身體還好吧。”
莫悉站在門口往牀上看了看，奶奶試圖坐起身子要打招呼，莫悉連忙制止：“奶奶奶奶，您別動，我站一下就走，您躺着就好。”
奶奶又繼續掙扎了兩下，實在沒有氣力，也就認命地放棄了，她躺着看不見莫悉，卻始終衝着莫悉所在的方向笑眯眯的。
“小悉，你怎麼不跟你姐一起過來？她剛走沒多久，是你讓她來拿煙花的嗎？”爺爺樂呵呵的，摸索着凳子，打算端給莫悉坐下。
莫悉抿了抿脣，她神情複雜望向山鷗離去的路線，而後轉過頭來，伸手扶住凳子，“爺爺，我馬上要走，我不坐，過來就是看看您和奶奶，跟你們說句新年快樂的。”
說完，莫悉悄悄去車上搬了兩箱牛奶和一些水果等補品下來。
混在水果裏面的，同樣有兩封厚厚的紅包。
她不動聲色將東西搬在屋內門口處，還以爲爺爺看不見。
“小悉，你往我屋裏放什麼東西了。”爺爺耳朵靈得很，這麼大的動靜，他怎麼可能聽不見。
莫悉放好東西后，耐心道：“爺爺奶奶，我拿了些水果和補品，你們記得早點喫完，不然放久會過期，到時就浪費了。”以前莫悉也送過喫的，結果發現第二年過年還在，老人家捨不得喫，最後放到過期也不願意扔。
“爺爺奶奶，新年快樂！我先走啦！”擔心老爺爺又往自己身上塞紅包，莫悉三步並作兩步上了車。
打開車門，爺爺和奶奶的‘新年快樂’若隱若現在耳邊。
回程的路上，她先是感嘆，蘇楓的煙花癮兒要落空了。
而後不解的是，林瀟羽怎麼會回來？
她不忍猜測，她或許是來找山鷗求和的。
其實跟山鷗吵架後，楊美美私下約過莫悉見過一次面，目的很直接，她是來質問莫悉爲什麼有了山鷗還跟別人相親的事。
二人同樣不歡而散，楊美美心直口快，口無遮攔說了很多傷人的話。
莫悉最在意不是楊美美如何罵自己，而是楊美美拿她跟林瀟羽作比較。
她才知道，原來山鷗的肝癌治癒是因爲林瀟羽不要命地研究試驗。
她自愧不如，心生自卑，比起林瀟羽，她好像差勁地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山鷗會選擇林瀟羽，她想，她是會祝福她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