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風花醉 >第1133章 鐵輪
    有了鐵浮屠,耶律沙豪氣萬丈,彷彿換了一個人,雖然人數並不多,但他絲毫沒有畏懼。重甲鐵浮屠,誓死衝鋒,可以碾壓一切,鐵槍遙遙一指,大聲吼道,“兩隊錐形陣,重騎搶向前,目標對方中軍。切開陣型後,不要做停留,往西南方向衝。聽我號令,全軍向前,衝!”

    “衝!”鐵浮屠齊聲怒吼,粗獷的聲音劃破夜空,直衝雲霄,那氣勢,那威壓,前所未見。明明不足兩千人,卻讓近五千名日耳曼騎兵膽顫,這就是強橫無匹的存在,哪怕面對劣勢局面,鐵浮屠過往的榮耀,也不容許他們露出半點膽怯。長槍在手,視死如歸,重甲在身,勇往直前,這就是鐵浮屠的精神,哪怕前方萬丈深淵,也要衝下去,因爲只有視死如歸的衝鋒,才能將鐵浮屠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每一個鐵浮屠,都是鐵甲包裹的野獸,嗜血的光芒掃過去,有些人已經頭皮發麻。

    一將在前,萬馬奔騰,耶律沙的目標顯而易見,直取拜思爾所在的地方,這一刻,拜思爾手心狂冒冷汗。瘋子,都是一羣瘋子,這種情況下,竟然不退反進,“殺了他們,日耳曼的勇士們,上帝的榮耀與我們同在,爲了帝國,爲了家人,拿起你們的劍,殺....”

    “吼”在拜思爾的世界裏,後撤是可恥的,尤其是現在,如果沒有了仗劍而出的勇氣,那麼還如何去當高貴的騎士。拜思爾身先士卒,身後的日耳曼騎兵們終於鼓足了勇氣,他們要與鐵浮屠一決雌雄。兩股鋼鐵洪流,殘暴的撞擊在一起,這是上古世紀的鐵甲對決,充滿了暴力與鮮血,很美,同樣很淒涼。轟隆隆,夾雜着無數戰馬的悲鳴聲,日耳曼人有着騎士應有的高傲,但面對重甲在身的鐵浮屠,依舊被衝散切割,馬蹄北去,狂花飛落,沒有人間的精靈,只有一羣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自由的天地間,心無殘陽,野火依舊肆虐的燃燒。高宏是一名經驗老道的鐵浮屠,自太康元年,他由一名普通的古鎮騎兵調入鐵浮屠,從此開始了自己的重騎生涯。鐵浮屠與古鎮騎兵,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騎兵,古鎮騎兵講究的是進退有度,密切配合,講究的是靈活多變,充滿了戰術味道。而鐵浮屠,更加的簡單,但同樣也最艱難,鐵浮屠需要勇,只需要一個字。鐵浮屠重甲的存在,就註定他們是一羣需要向前突擊的兵種,唯有向前,也只能向前,哪怕是死。所以,鐵浮屠需要勇,必須要勇。這一刻,高宏腦海中浮現出耶律將軍手持鐵槍,弓着身子衝鋒的樣子,對,向前,向前,再向前。砰,重騎槍刺倒一個,緊接着是下一個,終於鐵甲遭到重擊,天地旋轉,頭重腳輕。高寵只有一個念頭,衝,一直衝下去,他是鐵浮屠,一名勇敢的鐵浮屠,生中有死,死地求生。轟,戰馬倒下,發出低沉的悲鳴聲,鐵槍再次向前遞出,這一次刺到了空中,眼前一片血水,模糊了視線,兩名日耳曼騎兵跳下戰馬,闊劍對着高宏身上重甲縫隙刺下去。脖頸後涼涼的,或許被刺穿了,可是感覺不到疼痛,看着兄弟們的身影遠去,他終於閉上了眼睛。

    克烈殺紅了眼睛,他是一名紅袍騎士,但首先是一名日耳曼子弟。日耳曼人骨子裏有着英勇血脈,他們是高傲的,什麼教會,什麼教皇,他們之所以對抗東羅馬人,不是因爲信仰,而是因爲那片富饒的土地,想要征服,必須勇猛善戰。克烈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敵人,死士般的衝鋒,沒有一個回頭的。看着同伴一個個倒下,他的理智被憤怒淹沒,從馬上跳起來,抱着一名鐵浮屠摔落馬下,闊劍丟了,雙手按住鐵盔,用力摳對方的眼睛,那名鐵浮屠士兵雖然笨重,但同樣不願意坐以待斃,抽出腿上綁縛的匕首,照着克烈的腹部猛戳。一下又一下,克烈的肚子已經被戳爛,腸子內臟嘩嘩往外流,但是克烈依舊死死地按住鐵浮屠的頭,嘴巴咬住對方的脖子,直到咬斷喉嚨。克烈終於沒了力氣。一名鐵浮屠,一名高貴的紅袍騎士,他們抱在一起,再也沒能分開。戰爭永遠是這麼的慘烈,那些叫嚷渴望沙場的,不是瘋子,就是蠢貨,任何經歷過戰爭的人,渴望的永遠是和平。

    這個世上,沒有人願意死,誰都想好好的活着,找到心愛的女人,生幾個孩子,喫飽穿暖,過上好日子。可爲了守護這些美好的生活,有些人會變成最瘋狂的野獸。鐵浮屠留下兩百多具屍體,終究還是衝了過去,拜思爾的胳膊被劃開一道口子,但是他根本沒有發覺,死死地盯着鐵浮屠的背影。這支鐵浮屠太可怕了,配上古鎮騎兵,就是無敵的存在,他們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強了,一千多人而已,愣是硬生生衝出一條路來,可是就此放過這些鐵浮屠,怎麼可能,嘴角上翹,冷冷的笑了起來,“跟上他們,這些重騎兵耐力有限,等他們跑不動的時候,撲上去宰了他們,今夜的梁贊河,一個不能留。我們要勝利,日耳曼勇士最偉大的勝利!”

    “追”在拜思爾的召喚下,日耳曼騎兵收攏心情,開始朝着鐵浮屠追去。如果一切如常,沒有變化,鐵浮屠將士日耳曼騎兵嘴裏的肥肉,哪怕一波衝鋒下,日耳曼騎兵付出了四百多人的代價,可是沒有人害怕。鐵浮屠是很厲害,但他們的長處是短距離突襲,短時間內的猛衝,他們的耐力是不夠的,就算人扛得住,戰馬也扛不住。耶律沙反而變得很平靜,事到如今,他只需要做自己該做的,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意了。耶律沙相信普斯克城的人,也必須相信蕭妃,他們一定發現了日耳曼人的蹤跡,肯定會發兵馳援。如果不相信蕭妃,耶律沙也不知道該逃往何處,如果沒有援兵,無論往哪裏跑,都是死路一條,重騎兵是永遠跑

    不過輕騎兵的,真的正面廝殺,除了開始衝出重圍的時候,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身後的日耳曼騎兵緊緊地跟着,一直維持着固定距離,他們打着什麼主意,耶律沙一清二楚,但這個時候,耶律沙什麼辦法都沒有,他不會讓人去殿後,一共就這麼點人,還分兵殿後,那不是把肉往狼嘴裏喂麼?耶律沙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逃命不回頭的一天。

    漸漸地,月沉西天,子時將過,秋風冰涼,騎兵的速度又快,再加上身上厚重的盔甲,汗水遇上涼風,就像刀子鑽進皮膚裏。每一個鐵浮屠士兵都感到了疲累,胯下戰馬速度也越來越慢,這樣跑下去,就算日耳曼人不追上來,恐怕也要累夠嗆。一名鐵浮屠士兵突然停了下來,耶律沙心急如焚,湊近了用槍托砸了下,槍托碰上盔甲,發出刺耳的哐當聲,“你要做什麼,爲什麼不跑了,身後就是數千日耳曼人,你是要找死麼?”

    “大將軍,不能繼續跑了,日耳曼人偷襲梁贊河,普斯克城很難發現,怎麼可能派援兵來。我們在這樣跑下去,不用日耳曼人動手,我們自己先趴下了,大將軍,拼命吧,再不拼命就沒有機會了,兄弟們跟着你南征北戰,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你就下令吧”這名鐵浮屠士兵說着話,眼中已經透出淚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鐵浮屠何等強大,除了武州城那場血戰,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大的損失。重新組建後的鐵浮屠更加強橫,當年永定河一戰,面對數倍敵軍,都能打的對方不敢向前,可是今天,曾經一起衝殺的兄弟,竟然死在對方的偷襲下,不能報仇,還要倉皇逃命,心裏的鬱悶,能把胸口憋炸。耶律沙又何嘗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他必須爲這些士兵的生命負責,一定會有援兵的,所以,不能這樣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