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窗邊的黎墨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眸子淡淡看着莫曉娜。
“當初你離開後,按理說我該憤怒和不甘,理智分析後告訴我的,實際上我也這麼做了……只是,認爲這件事這麼做是對的,所以我該這麼做。”
“其實當初,我內心真正感覺到的……是解脫和慶幸。”
“那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多年的枷鎖突然卸掉一般。”
莫曉娜愣怔地看着他。
“那個時候聽到校慶會,我腦海裏第一個閃過的是另外一張臉。聽說你會出現,所以我又正好有了參加校慶會的理由……”
“另外一張臉……你說的是許清知嗎?”
莫曉娜緩緩道。
黎墨垂眸看着她,沒有否認。
“是。”
“……”
“如果我不想,我不會給任何人可以靠近我的機會……”
莫曉娜突然冷笑了一聲,打斷了黎墨的話,“所以,你把我放在你身邊那麼多年,卻始終不肯動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其實並不想給我真正接近你的機會?”
“那你當初爲什麼要選擇我當你的女朋友呢?黎墨,你到底在想什麼?那個時候……明明許清知整天在你面前晃來晃去,如果你同意,我相信她一定會很樂意當你的女朋友,爲什麼卻偏偏選擇了我?”
黎墨微微蹙起了眉,“爲什麼我同意,許清知她一定會很樂意當我的女朋友?”
莫曉娜一臉諷刺地看着他,像是看傻子一樣,無語又可笑。
她冷冷笑了兩聲,“就算你當初也談不上有多喜歡我,但是去也曾想過,你之所以選擇我,只是你不喜歡許清知纏着你,討厭她,把我放在你身邊,只是想要讓許清知知難而退,徹底斷了她對你的念想……你現在問我這個……”
“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許清知她喜歡你。”
她許是被黎墨刺激到了,那麼多年她極盡所能掩藏許清知的存在感,就是不想讓黎墨對她過分在意。
而今天,黎墨到底還是發現了他對許清知那種始終捉摸不透的複雜感覺、
甚至跟她坦白。
事已至今,她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又是這樣、
黎墨放在衣兜裏的雙手捏成了拳,漠然看她。
“你也知道?”
“呵。”莫曉娜又笑了一聲,“黎墨,我該說你是聰明還是傻呢?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許清知她喜歡你,偏偏就你自己,看不出來!”
“而所有人都以爲,你其實很討厭她,我也這樣以爲……結果,你成功把所有人都騙了……更可笑的是,你連自己都能騙……”
莫曉娜冷笑連連,臉上又是悲涼,又是諷刺。
真是太好笑了。
怎麼會有人連自己都能騙到?
騙自己討厭一個人。
簡直聞所未聞。
黎墨眯着眼睛看着她,聲音低沉,“我自己騙自己?”
莫曉娜心中一動,臉上的表情也僵了僵。
隨後冷笑了一聲,“如果你不明白就算了,也許,是我自以爲是地想多了。”
黎墨卻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繼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騙我自己討厭許清知?言責……我其實是愛她的,是嗎?”
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牀邊,那雙懾人的眸子,此刻緊緊擭着她,無形中禁錮着她的全身,根本無所遁形。
她甚至更深地覺得,他此刻的表情,其實並不是在等待一個真正的答案,而是逼着她點頭,認同他剛剛說過的話。
她用力咬住脣,“我說了,這只是我自以爲是的猜測。我不知道……”
“所以你剛剛就是那個意思是嗎?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許清知。”
莫曉娜雙手緊握着,一片冰涼。
幾次親耳聽到黎墨說他愛許清知,她再多的耐心,也已經被消耗殆盡。
“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愚蠢嗎?那是你自己的愛情,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
黎墨眸子微微閃了閃。
房間一時間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就當莫曉娜以爲自己剛剛的話似乎說的太嚴重而導致黎墨馬上就要發脾氣的時候,黎墨低沉的聲音才又緩緩響起:“你說的對。”
莫曉娜疑惑地擡頭看他,“什麼?”
黎墨扯了扯脣,坦然直白,“我愛她,我愛的人一直以來都是許清知。”
莫曉娜眸子剋制不住地顫了顫,心底又慌又痛。
“那我呢?黎墨,這麼多年,我到底算什麼?你讓我愛上你,現在卻要把我徹底甩開,不覺得很殘忍嗎?”
“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會在其他方面彌補你。”
有關莫曉娜不告而別的事情,黎墨沒有再提起,儘管知道她的行爲是要利用他嫁進黎家,他都沒有再提及半分。
畢竟當初,的確如她所說,是他去招惹了她。
“在其他方面彌補?”莫曉娜淚眼摩挲,卻是悲涼的笑了一聲,“你不妨去問問許清知,她會不會因爲你的彌補而選擇原諒你。”
黎墨蹙眉。
“這麼多年,你對她怎麼樣呢?糟踐了她這麼多年的感情,結婚還讓丟她自己一個人,更何況她還懷着你的孩子……是個女人都不會輕易原諒你。之所以能挺到現在,只能說是她許清知能忍……
但是她是什麼性格,你瞭解,我瞭解,所有熟識她的人都瞭解。她不說是不說,但是一旦說出來……她的決定,就一定是任何人和事情都改變不了的決定。”
看着黎墨難堪的臉色,莫曉娜長嘆一口氣,滿是諷刺,“她不會原諒你的黎墨,倘若她不愛你,你也許還有一點希望,但是她愛你呀,讓一個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不顧他人諷刺都要嫁給你的人說出跟你離婚這種話來……”
她沒將完整的話說完,而是直接轉了話鋒,“愛你的人,你連一個冷漠的眼神,對她來說都是一把鋒利的刺刀。”
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黎墨陰沉冷漠的臉色猛然變了變。
“……你好好休息。”
他丟下一句話,人已經繞過病牀朝着門外走去。
莫曉娜靜靜坐在牀上,眼淚一股股滑到下巴,滴落在潔白的牀單上。
緊握着的雙手,緩緩張開,將身上的被子緊緊攥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