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一百四三節 混亂的家
    警車沒有朝着那個方向駛去。

    距離警局差不多還有半公里左右的時候,齊元昌拽了一把方向盤,車頭在路面上拐了個彎,開上旁邊的一條岔路。

    看着倒車鏡裏面帶疑惑的衆人,齊元昌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前面就是警局家屬小區,我女兒還在裏面。反正都要路過,我進去看看,帶上她就走。”

    警察小區入口的交通護欄已被撞斷,破碎的木片灑落一地。

    兩輛警車停在在居民樓前面的空地上,車頂燈已經熄滅。

    只有一輛車子駕駛室裏有人,他身子朝前,趴在反向盤上,腦袋歪着,側面太陽穴上有個彈孔。

    齊元昌直接把車開了進去。停車的時候,劉天明看見正前方那幢大樓表面用藍白色瓷磚嵌着“十九”這個數字。

    剛拉開車門,一頭穿着睡衣的行屍就從花壇裏撲了過來。

    它很狡猾,或者還殘存着一點點人類的智慧。它知道如何選擇最佳捕獵時機,也的確看準了機會。很可惜,劉天明身體裏的強化變異細胞在瘋狂涌動,爲他指明瞭目標所在。根本用不着瞄準,鋒利的朴刀凌空揮下,將那顆醜陋腐爛的腦袋劈成兩半。

    黃線區域停着幾輛轎車。漂亮光滑的車體表面遍佈彈孔。地上隨處可見金屬彈殼,幾具屍體橫在道路中間。從服裝判斷,有警察,也有平民。

    鄭小月走到距離最近的屍體面前,雙手持刀,對準死者頭部用力插下。

    他也許已經死了。

    或者,被病毒感染,只是躺在那裏裝模作樣,等待獵物主動送上門。

    不管是哪一種,都要補上一刀,儘量減少危險。

    李潔馨學着鄭小月的樣子,用刀子插進一具屍體的頭部。

    她沒有鄭小月那麼幸運。那是一具僞裝成死者的行屍。

    致命傷害使它睜大雙眼,整個上半身從地上仰了起來。它的雙手朝着空中伸展,張大幹燥的嘴脣,從喉嚨深處發出極不情願的絕命嚎叫。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李潔馨嚇了一跳。

    她趕緊鬆開握刀的手,連蹦帶跳撲到鄭小月懷裏,不住地顫抖着,臉上全是驚恐和畏懼。

    “別怕,它已經死了。”

    鄭小月拖着李潔馨大步走過去,用力拔下死屍頭上的刀,遞給李潔馨,認真地說:“開頭是最難的。幹掉了第一個,以後再對付它們,你就會變得得心應手。咱們倆比一比,看誰殺得多。”

    劉天明揮舞朴刀將一頭行屍劈成兩半,他彎腰翻開碎裂的行屍顱骨,迅速從後腦位置挖出紅色斑塊。站起來的時候,他朝着不遠處的兩個女孩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環境可以改變一個人。哪怕是再懦弱的傢伙,也會被殘酷的現實逼迫着,一步步變得強大起來。

    周元和張偉利在警車周圍負責警戒,黃河揮舞砍刀,一口氣劈翻了四頭行屍。這些動作緩慢的變異生物紛紛倒下,露出了通往大樓的單元入口。

    齊元昌沒有用槍。

    他學着劉天明,把武器換成了砍刀。

    昨天的經歷已經讓他明白,在這種時候,發出太大的聲音,意味着給自己帶來危險和麻煩。

    “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下來。”

    劉天明也正好需要時間從行屍身上收集那種紅色斑塊。他點點頭,對齊元昌說:“你有十分鐘的時間。”

    齊元昌一愣,然後就笑了。

    這是他昨天在無線電裏對劉天明說過的話。

    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四樓,看着那扇緊緊關閉的熟悉大門,齊元昌有些猶豫,遲疑了幾秒鐘,還是舉起左手,透過防盜門中間的金屬欄杆,敲了敲裏面的木質房門。

    他不確定裏面有沒有人,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活着。

    臨時決定轉過來看看,只是齊元昌有些放心不下。他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忘記很多事情,可是真正到了危機來臨的時候,他才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可能拋棄她們。

    防盜門上沒有污血,也沒有被撞擊過的痕跡。

    她們應該還活着。

    他敲門的聲音不輕不重,很有節奏。

    大約過了半分鐘,齊元昌聽見有人貼着裏面的門板,發出緊張的低語:“誰?誰在外面?”

    “是我!”

    齊元昌心裏有些激動,刻意壓低的聲音語調卻沒有變化:“快開門,我回來了。”

    裏面的人似乎有些猶豫,過了近十秒鐘,房門邊緣才露出一條

    縫隙。然後,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面孔。

    她的身材有些豐滿,雖然已過中年,眼角爬上了魚尾紋,反而使身上更添了成熟嫵媚的風情。皮膚白皙,而且富有彈性。身材曲線雖然偏胖,缺充滿了婦人的特殊魅力。這種成熟感是年輕女孩無法具備的優勢,只有親身體驗過的男人,纔會明白其中的美妙。

    她是齊元昌的妻子。

    準確地說,是前妻。

    “張琴,快把門打開。”

    齊元昌很興奮,一切都表明心愛的人沒有受到傷害,沒有被病毒感染。

    他急不可待地連聲低語:“快點兒,外面到處都是那種怪物。我有武器,還有幾個同事,車子就在下面,我們現在就走。”

    張琴很是驚訝。她眼睛裏釋放出希望的光彩。這大概是從昨天到現在聽到的最好消息。她忙不迭答應着,連忙鬆開插銷,然後打開防盜門,讓齊元昌走了進去。

    關上房門,張琴用力抓住齊元昌粗壯有力的胳膊,聲音顫抖,帶着激動問道:“外面真的沒有危險?我們,我們現在就走嗎?”

    齊元昌點點頭,目光在屋子裏來回搜索,焦急地說:“妞妞呢?快把妞妞叫出來,我們一起走。”

    張琴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她低下頭,掩飾着內心的驚恐:“妞妞前些天,我把妞妞送到她外婆那裏去了。”

    齊元昌有些疑惑。

    妞妞是他和前妻所生的女兒,也是自己最大的牽掛。

    男人爲了事業和責任感,必須放棄一些東西。尤其是警察。

    刑警隊長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只有最具經驗和能力的人才能擔任。齊元昌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對妻子許過多少承諾,可是真正做到的次數,扳着指頭也能數過來。

    逢年過節,他總是不在家。一旦案情需要,或者是上面發佈命令,齊元昌總是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他經常在深夜才能回家,爲了不吵醒睡熟中的妻子女兒,只能在客廳沙發上隨便對付着睡着。不等天明,又要離開。

    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工作,這就是他的職業。爲了保護更多數人的安全,只能放棄家庭,放棄幸福。

    女兒妞妞的問題總是那麼幾個。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

    爸爸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去玩?

    爸爸你什麼時候能陪我喫飯?

    齊元昌一個也回答不了。他的時間根本無法固定,罪犯也不會按照警察的生活時間作奸犯科。

    久而久之,忙碌變成了習慣,辦公室代替了臥室。

    妻子受不了這種生活,提出離婚。她當時的態度很堅決:“你根本就不回家,我跟寡婦有什麼區別?”

    齊元昌沒有解釋。除了拿起筆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兒什麼。

    把房子留給了張琴和妞妞。對於她們,算是一種微薄的補償吧。

    說實話,齊元昌不怎麼喜歡張琴。倒不是說她沒有其他警屬那種深明大義,而是張琴自從結婚以後,總是有不少男人圍着她打轉,還有各種小道消息和緋聞。

    齊元昌沒時間分辨其中真假。那個時候,他一直覺得,只要張琴願意跟着自己過下去,哪怕有什麼錯誤和問題,自己都可以原諒。

    畢竟,我的工作太忙,已經很對不住她。

    現在,她說妞妞去了外婆家,到底是不是真的?

    女兒是齊元昌在這個世界上最牽掛的人。

    張琴的說法倒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時間上未免太巧了。而且,平時妞妞去外婆家都是選擇週末的時候。而今天,正好是星期四。

    齊元昌目光落在了前妻身上。

    她穿着一條式樣前衛的短裙,襯衫領口開得很大,臉上畫着淡妝。雖然有些驚慌,可是看得出來,外面那些行屍應該不是恐懼的唯一來源。

    齊元昌擡起頭,朝着裏屋望去,淡淡地問:“怎麼,家裏有人?”

    他聽見有些動靜,還有人影在臥室裏晃動。房子不大,就這麼點兒地方,藏不住人。

    一個神情尷尬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大約一米七五的中等個頭,身材挺拔,麪皮白淨,眉毛很粗,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富有這個年齡段成熟的儒雅氣質。就是身材有些偏瘦,讓人覺得頗爲單薄。

    他咳嗽了一聲,走上前來,微笑着,朝着齊元昌伸出右手:“你好,我姓方,方文中。”

    方文中衣服有些凌亂,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整理。他腳上穿着拖鞋,腰上皮帶鬆垮垮的,神情有些興奮,眼睛裏釋放出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