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246章 自殺
    劉天明沒有制止王陽鳳的復仇。

    這件事情性質非常惡劣。誰也不會把無法信任的人當做隊友。就算是李建偉想要提升免疫藥劑的注射排序,完全可以採取其它方式。他偏偏殺了陳卓,而且還是當着所有人的眼睛。

    王陽鳳陷入了瘋狂。

    她現在的樣子非常可怕。頭髮散披着,眼睛裏絲毫看不到理智的光彩。鼻涕和眼淚掛在臉上,不斷滴落下來。她用強勁有力的雙腿死死夾住李建偉,不要命的掄起剪子朝李建偉身上招呼。一塊碎裂的舌頭躺在地上,銳利的剪刀尖端狠狠插進眼窩,捅破了眼球,粘稠的液體混合着血水一起流出。拔出剪子的時候,甚至帶出了一團粘白色的物質。

    那是破裂的眼球。

    瘋狂的女人下手根本不講究什麼輕重。

    李建偉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他肚子上開了一個大洞,王陽鳳嘶吼着,拼勁力氣把剪刀刃口朝上,一直拉到他的胸前。腸子流出來了,柔軟的肝臟被王陽鳳一腳狠狠踩住,在堅硬粗糙的石塊表面碾成醬黑色的碎末。

    柳鳳萍想要過去勸阻,楊慶國拉着她的手,搖搖頭,兩個人轉身朝着車頭方向慢慢走去。

    曹新能呆站在那裏,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忽然,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哐啷”扔掉手裏的鋼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

    廖秋默默轉過身,不願意繼續看下去。

    “我要挖出你的心肝,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

    王陽鳳狂吼着,以極其誇張的動作撕開李建偉的身體,用右手掏出心臟,站起來,朝着遠處用力扔去。

    地上,只剩下李建偉早就沒有了呼吸的屍體。

    王陽鳳一直在哭。

    她慢慢走到脖頸斷開的陳卓屍體面前,重重跪倒,低着頭,用拳頭捶打着逐漸冰冷的死者。哭泣着,嘴裏含含糊糊說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其中意義的話。

    劉天明轉身離開,朝着自己的那輛越野車走去。他拉開車門,從後備箱裏拿出一盒香菸,撕開,點燃,站在車前,慢慢地抽着。

    廖秋跟過來,側身看着車隊尾部狀若瘋子的王陽鳳,很是擔心:“頭兒,你也不過去勸勸。王大姐應該冷靜冷靜,她這個樣子,讓人覺得受不了。”

    劉天明噴出一股煙霧,淡淡地說:“隨她去吧!”

    廖秋轉過身,疑惑地問:“頭兒,你怎麼這樣說?”

    “沒人幫得了她。我們已經做了該做的事情。”

    劉天明平靜得令人感到畏懼:“陳卓也好,李建偉也罷,事情既然出了,就必須解決。我不反對殺人,但絕對不是像瘋子一樣殺人。李建偉必須爲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王陽鳳想要復仇也理所應當。如果她沒辦法冷靜,恐怕以後只能是這個樣子。就算你現在勸說她平靜下來,也無法維持太久。”

    正說着,忽然聽見曹新能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叫。

    “陽鳳妹子,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你怎麼這麼想不開,你不值得……不值得啊!”

    劉天明身體微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動。

    廖秋以最快地速度朝着車尾方向狂奔。等到跑到那裏一看,發現王陽鳳整個人倒在血泊之中,喉嚨上插着一把剪刀,眼睛裏的光彩正在迅速消退。

    劉天明低着頭,眼睛裏閃爍着危險的光。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煙,屏住呼吸,讓煙霧在肺部盤旋徘徊了許久,才帶着說不出的厭惡和憤怒,將它們全部噴吐出來。

    站在車尾的時候,他就察覺到王陽鳳的狀態有問題。

    這個女人想要自殺。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陳卓。

    不,應該是深深的愛着。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劉天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人都已經死了,探詢這些事情毫無意義。

    這個世界充滿了死亡和殘酷。

    想要活下去,不可能依靠任何人。

    陳卓大概是王陽鳳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死了,王陽鳳也無法獨活。

    還是那句話————勸不住的。

    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像王陽鳳這種精神力量孱弱的人,根本不可能跟着團隊一直走下去。死了也好,省的浪費免疫藥劑。

    並不是劉天明生性殘忍,而是他必須爲自己,爲其他團隊成員負責。

    如果王陽鳳能夠撐過來,劉天明當然會繼續接納她。

    很遺憾,她選擇了自殺。

    這個世界不缺死人。

    我需要的,只是堅強勇猛的戰士。

    鬆開手

    指,菸頭掉落在地上。劉天明默默注視着那團微紅的光芒,擡起腳,將它碾熄。

    ……

    鮮血和屍體會引來大羣活屍。簡單的收攏了一下物資,將死者就地掩埋,劉天明分配了一下任務,分出一個人,駕駛車況最好的一輛軍卡加入車隊,沿着土路繼續朝前行駛了大約五公里,在一個荒僻的山坡旁邊停了下來。

    路邊有一條河,還有幾棵樹。

    人們砍到樹木,劈成木柴,就地紮營。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溫度越來越低。

    飯菜香氣驅散了憂鬱和悲傷,每個人都儘量強迫自己忘記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們聚在火堆前,喫着屬於自己的那份飯菜,低聲交談,偶爾還會淡淡的淺笑,只是氣氛沒有昨天那麼活躍。

    顧克剛披着一件厚厚的軍大衣,和劉天明並排坐在火堆側面。他小心翼翼偏頭看了看肩膀上的傷口,發現血已經止住了,也不再那麼疼痛。

    劉天明掰斷一根樹枝,扔進火裏,平靜地說:“你還沒變成活屍,估計以後也不會變了。我說過,今天是你的幸運日。”

    顧克剛轉過頭,用驚訝的目光看着劉天明:“爲什麼會這樣?”

    他記得很清楚:很多人,自己認識的人,都是被行屍咬過以後就開始變異。無論用任何方法,就算砍斷被咬傷的手腳四肢,仍然無法避免病毒感染。

    “我和其他人不一樣。”

    劉天明望着“噼裏啪啦”燃燒作響的火苗,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說真的,我也沒把握能夠把你救活。我只是覺得應該試試,沒想到這法子真的管用。”

    他沒有撒謊。

    已經沒有免疫藥劑了。

    顧克剛的表現,讓劉天明對他產生了認同。他想救這個男人,但事情很棘手————想要不被病毒感染,目前已知的方法只能是注射免疫藥劑。

    宋嘉豪在遺言中註明了放在西昌城裏那些藥劑的位置。

    然而,顧克剛顯然無法等到那個時候。

    他最多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

    劉天明忽然冒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既然免疫藥劑必須配合自己的血一起使用才能產生效果。那麼是否意味着,自己的血可以當做藥劑?至少,應該是免疫藥劑其中的一部分?

    就像感冒發炎,醫生同時開給你阿莫西林膠囊和板藍根沖劑的處方。前者針對導致發炎的細菌產生作用,後者具有緩解症狀的效果。兩種藥物之間並無衝突,即便同時喫下去,也不會產生化學反應生成毒素。因此,無論先喫哪一種藥,其實都沒有關係。因爲你患病的身體都需要它們。

    劉天明當然記得發生在鄭小月身上的事情。她被自己帶有變異細胞的精子感染,如果不是在宋嘉豪那裏得到第一支免疫藥劑,鄭小月現在恐怕早已變成與陳婆同種類型的怪物。

    是啊!無論自己還是陳婆,在病毒感染的初期,生理症狀都表現爲喜歡喫糖。

    陳婆的情況要嚴重一些,她喜歡喫肉。

    不管喫糖還是喫肉,總要比直接被病毒佔據身體,喪失理智,變成喫人的怪物要好。

    只要注射了自己的血,顧克剛至少可以得到一個星期的時間。

    現在距離病毒爆發開始還不算太久,也就是幾個月。很多地方都可以搞到糖果,超市商店裏也散落着大量袋裝紅、白糖。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如果顧克剛的食物標準出現了偏差,不喜歡喫糖,而是喜歡喫肉,那麼劉天明也只能遺憾的將其清除。

    “你們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忽然,注視着火堆的顧克剛冒出一句:“我見過很多逃難者,你們和他們……真的區別很大。”

    劉天明轉過身:“你指的是什麼?”

    顧克剛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仰起頭,靠在身後用樹葉和雜草墊起來的軟襯上,陷入了沉思。

    作爲軍人,尤其還是身爲“中校”這個級別的軍官,顧克剛經歷過的事情比普通人要多得多。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病毒開始爆發的那個時候。

    紅,是昆明城裏此刻最鮮豔的顏色。

    它的來源,是流淌在地面,噴濺在牆上,瀰漫在空氣中的血。

    那是人的血。

    遠處的街角忽然傳來雜亂無章的噪音,很快,堅硬的柏油路面也產生出劇烈的震動。臨死前的慘叫與歇斯底里的發泄混合在一起,由遠及近迅速擴展開來。

    數千名平民在街道上號哭逃亡,無數鞋底從寬敞的馬路踩踏而過,濺起一層迅速瀰漫在空氣中的濃密灰塵。儘管細密的雨絲可以把激揚的塵土重新壓制回地面,但是在數以千計的腿腳踐踏下,還是在逃亡者的頭頂形成一圈淡淡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