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596章 反叛
    陳琳坐在椅子上一直沒有說話。

    她覺得腦子很亂,心裏充滿了被出賣的痛苦。

    的確是自己殺死了在三岔街口的那頭兇屍。說起來也是好笑,這還是陳琳自己主動告訴老婦。那個時候陳琳一直沒有搞到食物,這座城市對人類的防範監控力度遠比想象中嚴密得多。陳琳原本覺得城裏條件肯定要比野外更好,至少可以從空置的居民家裏得到食品。

    可是她錯了。絞盡腦汁想方設法進來以後,才發現這裏與此前走過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有着巨大差別。兇屍讓人類奴隸和附從軍像篦子一樣梳理城市,從所有房間裏搜走食物,集中到指定倉庫裏統一保管。兇屍很清楚這些食物對人類的意義。只有從源頭上控制了食品和生活物資,才能真正談得上對人類的奴役。

    如果不是餓得實在沒辦法,陳琳絕對不會敲開老婦的門。

    人類與人類之間很容易交流,尤其是當大家都有着共同恐懼來源的時候,就更容易相處。陳琳知道兇屍頒佈的法令,明白上年紀的人必須被送進食品加工廠。她告訴老婦自己能帶上她一起走,前提是大家要互相幫助,尤其是提供物質上的便利。

    陳琳身上沒有錢,沒有食物和水。老婦的儲蓄雖然不多,可是買上兩張車票卻毫無問題。

    陳琳自始至終也沒有懷疑過老婦。因爲她和自己一樣,都有着相同的利益訴求。

    可是現在,她竟然出賣我!

    附從軍男子用力抓住陳琳的肩膀,想要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他很快發現這樣做沒有用,這女人比想象中要倔強得多,尤其是那雙眼睛裏,一直燃燒着憤怒火焰。

    “爲什麼?”

    陳琳用兇狠的目光死死盯住老婦,絲毫不顧站在面前正在威脅自己的附從軍:“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背叛者都是卑鄙的。這種來自人類文明的道德框架,從遙遠時代就制約了人類朝着邪惡方面發展的思維。老婦變得很慌亂,表情也極不自然。她半低着頭,把視線轉向別的地方,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爲自己骯髒罪惡的行爲辯解。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這裏有反抗軍,也不知道大人物(兇屍)在抓捕他們。”

    “在售票大廳的時候,我看到牆上那些照片都是正在被通緝的人。你和他們一樣,都不是好人。”

    “是我原來的想法出了問題。就算離開這座城市,又能去哪兒?外面的食物肯定比城裏更少,而且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年輕,有的是力氣可以折騰。我就不一樣,連走路走得久了都受不了……通緝佈告上說,只要檢舉揭發就是有功人員。每抓住一個反抗軍成員,就能得到一噸大米,或者麪粉的獎勵。”

    “那可是大米和麪粉啊!還不是高粱黃豆之類的粗糧。它們足夠我喫上很久,那些大人物也會知道我……我沒必要離開,但是你不行,我必須告訴它們你的消息,你的下落。否則……我什麼也得不到。”

    “它們不會嫌棄我老,只要我幫助它們,抓住它們憎恨的人,我就可以活下來……抱歉,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是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老子,我只能自己顧自己。”

    陳琳徹底呆住了。

    她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任由附從軍抓住自己的胳膊,從椅子上拽起,拖拖拉拉一路帶下了車。

    我這算是自己給自己編織了陷阱嗎?

    應該算是。

    可是誰能想到人心會變得如此複雜。一個曾經只想着逃離城市的老婦人,竟然在最後關頭出賣了自己。

    是啊!她以前不知道兇屍正在懸賞捉拿反抗者。

    她只知道上了年紀的人都要死,都要送進食品加工廠做成人肉香腸。

    這算是一種悲哀嗎?

    我曹尼瑪!

    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看似神魂落魄,已經認命的陳琳突然轉身,以驚人的速度從附從軍手中掙脫,朝着坐在後面椅子上的老婦猛撲過去。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因爲身材消瘦,也沒有攜帶武器,附從軍很自然的消除了戒備。他們沒有按照操作手冊上的要求兩人一組把陳琳夾在中間,也沒有使用手銬之類的刑具。

    還有其它因素:這裏是公共客車,空間狹窄,從發現目標到抓住以後,陳琳的表現都很順從。附從軍人員的敵意和戒備也就不是那麼深重。尤其是帶隊的男子,甚

    至產生了“老太婆估計是在胡說八道,胡亂攀誣”的念頭。

    是與不是,都要經過審訊才能得出最後結論。何況,三岔街口的確發生過殺人事件。就算陳琳不是反抗軍份子,她也很難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

    她甚至根本沒想過要這樣做。

    老婦正在盤算着自己能夠得到多少獎勵,可以用這些獎勵怎麼樣來改變自己的生活質量。

    猝不及防的她被陳琳右手死死扣住脖子,左手抓住肩膀,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抱起,朝着左邊的車窗狠狠撞去。

    就像從地上撿起一塊很大的石頭,直接砸向窗戶。

    這輛“金龍”客車有些舊了,可能是在病毒爆發的時候受創,車尾窗戶已經破損,後來維修也是在那個位置蒙上一層細密的鐵絲網,防止有人進入。

    估計是某個具有藝術氣息的人類奴隸傑作,鐵絲網表面貼上了一張明星畫報。那是和平現代操着北方口音,很有些女性氣質的一個男明星,說話帶有濃重的娘娘腔,喜歡翹着蘭花指,名字甚至乾脆用上了北方的某座城市,前面再加上一個“小”字。

    正因爲這些,陳琳在沒有上車以前,一直認爲這輛客車的所有窗戶都很完整。直到坐下來,才發現內部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完善。

    逃是不可能的。

    她畢竟不是感染體,只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陳琳絕不容許出賣自己人就這樣活着。

    用和平年代的話來說,就是逍遙法外。

    迅雷不及掩耳,老婦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整個腦袋重重裝上了鐵絲網。貼在表面用作裝飾的明星畫報“哧啦”一聲破裂了,薄薄的鐵絲網被撞的向外凸起。娘娘腔明星那張塗脂抹粉故作驚訝的臉被撕成兩半,老婦的頭一直伸進他朝着兩邊分開的嘴。鐵絲網製作很粗糙,材料是特種商店裏出售防盜網,就是和平年代居民小區外圍牆上一圈一圈盤繞起來,表面帶有密密麻麻尖利倒鉤的那種。

    老婦的頭皮破了,無數細密鋒利堅硬的金屬鉤子扎進臉上,又疼又癢。她慘叫着,雙手不顧一切在空中亂抓,死命的撐住客車壁板,想要把頭部從鐵絲網裏掙脫出來。這種願望立刻得到了來自陳琳的幫助她獰笑着,改變雙手的捏握位置,毫不客氣抱緊了老婦,把她瘦弱衰老的身軀朝後猛然一拉,老婦猛然張開嘴,爆發出比剛纔更加熾烈,慘痛得不似人聲的尖叫。

    她的整張臉都被劃爛,兩隻鼻孔被堅硬的金屬倒鉤一直向上拖到了鼻樑中段,分出細密鮮紅的裂痕。柔軟的嘴脣變成一團團爛肉,露出粉紅色的牙牀。眼球被扎破了,透明粘液混合着血水在臉上到處流淌。

    一名附從軍士兵連忙想要舉槍瞄準陳琳,卻被站在最前面的男子擡手攔下。

    他同樣顯得驚訝,目光中卻露出一絲邪惡滿足的成分。自始至終沒有下令抓住陳琳,也沒有讓其他人開槍射擊。

    陳琳並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後的這些事情。

    狂熱強烈的復仇控制了大腦。她覺得現在渾身上下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老婦被她抓住肩膀一次又一次撞向鐵絲網,甚非常惡毒的把頭部和脖頸朝鐵絲網斷口上用力壓下去,再把那些已經勾住的部分向外狠拽就像尚未進入網絡時代小女孩們經常做的遊戲,她們把橡皮筋套在某個凸起並且固定的物體上,然後被另外一個人用力拉開,就能快快樂樂玩着跳皮筋。

    陳琳硬生生的劃爛了老婦的整張臉,鋒利的金屬切口割斷了她的喉嚨。碎裂的牙齒掉落一地,整個人再也沒有了動靜。

    海報上的娘娘腔明星用驚愕的表情看着這一切。那是他的招牌表情,就靠這個混飯喫。不要說是殺人,就算是看見區區一隻蚊子,他同樣還是受驚過度,彷彿小女孩隨時可能被無數彪形大漢輪1暴的可憐模樣。

    陳琳在奄奄一息的老婦身上抹了抹手上的血,順了順耳邊的亂髮。轉過身,走到一支保持沉默的附從軍男子面前,用冷漠的目光注視着他。

    她覺得累了。

    這種感受此前從未有過。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

    眼前這個男人爲什麼不制止自己?

    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卻對自己的殺人行爲熟視無睹,同時也制止了其他人。

    “你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附從軍男子臉上露出邪惡的微笑:“我正在考慮該怎麼對付這個老傢伙,沒想到你居然提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