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煙從世界啓動之始就在隱藏實力。她能給克林公爵設定出這種兩歲就有四五歲機能的體質, 又怎麼會虧待自己。

    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她故意示弱, 還弄出聲響把丁堯引來,其實是想給丁堯強化“這個世界很危險”、“你還小得靠我”的思想。她打算在束手無策的小遙面前經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惡鬥之後,給自己弄點傷, 然後再把這個男人殺死。

    劇本本來設計得挺好的, 誰知道丁老大擅自改戲。

    韓煙煙把男人的屍體推開, 翻身坐起,手背抹了把鼻子, 把鼻血抹得半張臉都是, 眼神複雜的看着丁堯。

    這個時候無需僞裝,本色演出即可。任誰看到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殺人,都得眼神複雜一下。

    “給我”最後, 她伸出手, 手心朝上。

    丁堯把一片小小的刀片放到她手上。

    一截薄薄的,只有兩個指節長,一側開鋒的刀片。有點像韓煙煙家鄉的裁紙刀。

    “哪來的”她問。

    “撿的。”丁堯平靜的說。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 聽不出情緒, 像是個認真回答媽媽問題的好孩子。

    韓煙煙用刀片在手指肚上輕輕一劃, 就出現一條血線。

    她從垃圾場撿來的刀具通常都鈍了鏽了, 拿回去得好好打磨一番才能正常使用。這片刀片的鋒利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尋常刀具,這是十分精通刀具的人才能打磨得出來的程度。

    韓煙煙想起來,無論是丁堯還是姚琛, 他們都喜歡刀。普通的人會說“玩刀”, 但丁堯和姚琛都不是玩, 他們是真正會用刀殺人。

    韓煙煙現在明白,這應該是克林公爵的喜好。

    但韓煙煙明知道真相,還是要入戲的問一句:“你自己磨的”

    丁堯手伸進左邊的衣兜裏,再伸出攤平,手心有一顆小小的圓石頭。他在韓煙煙沒注意的時候撿到了這片刀片,在韓煙煙每天忙碌的收集物資的時候,他就坐在全地形車裏用圓石慢慢打磨。

    小石頭,小刀片,正適合他的小手。

    小小的鋒利的刀片,卻可以殺死體積倍於他的大人。

    韓煙煙心情非常複雜。

    她其實一直都覺得攻略姚琛不算難,而當初攻克不下來丁堯,是因爲自己還太天真、太蠢。

    但其實姚琛是被放在了一個法治社會,有法律、道德和人與人之間的種種社交規則框住了他。

    但當他是丁堯的時候,當他是活在喪屍末世或者廢棄礦星這樣秩序崩壞的世界,直面叢林法則的時候,哪怕你把他壓縮成了一個不到三歲的幼兒,他的獠牙依然鋒利。

    大佬始終是大佬。

    克林公爵終究不是利奧派克那樣的弱雞。

    韓煙煙發現自己竟然也有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

    既然卡了殼現編不出臺詞,她乾脆就不編了,直接一撐地,蹲起來就把丁堯小小的身體樓進了懷裏,還用力蹭了蹭他的臉蛋。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肢體語言怎麼理解,就看丁堯自己了。

    丁堯被劫後餘生像是太震驚的小煙緊緊抱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心裏一直存在着的各種壓抑鬱躁,隨着這一次出手消散了許多。他現在雖然還弱小,但只要小煙能護着他平安長大,他就能強大起來。

    他甚至還拍了拍韓煙煙的背心。

    對他這種氣勢上的變化,韓煙煙隱隱有所覺察。她心裏一緊。根據她制定的人設,小遙的逐漸變強將是快速而迅猛的。

    而她,不能這樣放任他。

    雖然阻礙丁堯的強大是必須要做的事,但事情還是得一步一步的來。這個男人不是普通人,韓煙煙不敢以不符合邏輯的行爲令他生疑。

    她把丁堯直接割喉的行爲假裝認爲是“巧合”。丁堯見過她殺老鼠剝皮取肉,她就是直接割喉的。這說得過去。

    丁堯的確也沒生疑心。要是太平盛世,估計誰看到一個幼兒殺人都會感到震驚、恐懼或者厭惡。但是在這種惡劣環境下生存的人不會。比如在末世,人們就被他吸引,聚集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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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他覺得這很正常。他甚至很有興味想知道小煙第一次殺人是幾歲。只是考慮到自己還是個孩子,還是閉口沒有追問。

    被他們當做“家”的飛船裏,生活需要用到的系統都早就被韓煙煙修理好了。飛船附近沒有活水,那個頂部破了的飛艇成了他們的儲水器,她牽了管子,把水引進飛船。水循環系統上線,經過了淨化,這積攢的雨水就能供給他們生活使用了。

    韓煙煙泡在熱水裏,聽見丁堯叫她:“媽媽。”她便睜開了眼睛。

    不到三歲就能殺人的大佬,管少女喊媽媽毫無負擔。他光溜溜的站在浴缸旁,身上全是手工皁搓出來的泡沫。

    “搓好了。”他說。

    韓煙煙抹了把臉坐起來,抄起花灑扒着浴缸沿給丁堯沖水,很快把他衝得乾乾淨淨光溜溜。她放下花灑,兩手一抄把他抱進了浴缸裏,抱在自己懷裏一起泡。

    從丁堯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們就這樣相處。

    有趣的是,無論是丁堯還是韓煙煙,都認爲這種親密無間是有必要的。

    安靜的浴室裏便展開了一段日常對話。

    “小遙,今天害怕了嗎”韓煙煙問。

    “沒有。”丁堯閉着眼睛泡在熱水裏說。

    “小遙以後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等你長大,沒有人敢再欺負我們。”韓煙煙說。

    丁堯輕輕的“嗯”了一聲。

    韓煙煙溫柔的摸着他的頭,輕聲說:“等小遙長大了,幫媽媽一起去報仇吧,還記得仇人的名字嗎”

    丁堯閉着眼說:“利奧。”

    丁堯明白,小煙在向他灌輸她的仇恨。但丁堯沒覺得這有什麼不懂。因爲小煙是真的把他視作自己的孩子,那麼傳遞仇恨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人性就是如此。

    “派克。”韓煙煙低下頭,嘴脣貼近了丁堯的耳朵,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得見的聲音在他耳邊第無數次的反覆強調,“他姓派克。”

    丁堯雖然在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就殺了人,但他能夠輕易殺死對方,更主要是因爲韓煙煙限制了對方的行動能力。一次獨立的事件並不能改變他還沒長大、還弱小的現狀。

    韓煙煙化名“妮塔”,每次去鎮上都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讓別人看到她的容貌。但她作爲機械師的名氣已經傳了出去,總能從老闆那裏接到工作。

    她避世而居,也沒有甩開老闆單幹的意思,老闆很是高興,大方的提高了她的抽成。

    韓煙煙因此能供給丁堯更好的生活,營養液不成問題,丁堯便蹭蹭的長大,變得越發敏捷靈巧,只弱在體能和力量上。

    從他上一次殺人到他五歲這三年裏,他和韓煙煙一起,殺死了十一個人。

    其中三個是在垃圾場撞上的拾荒客,兩個是企圖綁架機械師妮塔,一個是碰巧買營養液看到韓煙煙一次買了很大的量生了貪念尾隨她,其他五個則是覬覦韓煙煙的容貌。

    韓煙煙每次去有人煙的地方都會喬裝,但總有些男人生着與衆不同的利眼,能穿透她的僞裝發現她的美貌。

    亂世紅顏常薄命,是顛不破的真理。

    幸而丁堯總是很機警,而韓煙煙也總是能冷靜,兩個人雖然弱,卻每次都險而又險的成爲活下來的那一方。

    但丁堯始終覺得韓煙煙的容貌是個累贅。隨着她年紀增長,她清純漸去,容貌越發的豔麗,身體的曲線發育得更加誘人。

    他其實不止一次的生出過毀掉她的臉的想法。

    但他總是倚仗着自己是孩童,覺得“小煙”不會發覺,他那些想法和心思便不加掩飾。韓煙煙卻曾經在末世愛過丁堯,知他甚深,總是能察覺出他偶爾流露出的狠意和冷意。

    每當這種時候,她便對他格外的溫柔。溫柔到連丁堯這樣的人,也對她下不去手。

    若是爲了生死攸關之際的生存,丁堯大約是沒什麼下不去手的。但說到底,他會產生這種念頭也不過是爲了“方便”、“減少麻煩”,遠不到“必須”的程度。

    於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生出念頭,又一次又一次的打消了那些念頭。

    他和小煙就這樣遠離人煙,平靜且還算安全的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韓煙煙在垃圾場遇到了另一個拾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