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不打你綁好的那個,你拿着氣球,向空中隨便扔,我來打,”沈倦耐心地說,指了指那個穿着綠毛衣的泰迪熊,“還是連着20槍,全中我們要那個。”
一般這種氣球,一排排綁在那裏,都會有幾個是特製加厚的。
就是你用這種塑料玩具槍,無論怎麼樣都打不破。
小攤老闆叼着煙,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大概是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要求:“我丟,你打?不是,小夥子,那樣的話氣球是動的,動的,你打?”
沈倦神情松懶,“嗯”了一聲。
林語驚彷彿在他臉上看到了十加二共計十二個大字。
——讓一讓,老子要開始裝逼了哦。
林語驚翻了個白眼。
小攤老闆沒馬上動,狐疑地看着他,一方面覺得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方面又覺得扔着的話他根本打不到:“你是幹什麼的?”
“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沈倦平靜地說。
“……”
“行,”小攤老闆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丟在地上踩滅,站起身來,拖過旁邊的一袋氣球,“我隨便扔了啊,20發,你都中了我十塊錢都不收你,我那個鎮店之寶白送給你。”
還真是個鎮店之寶。
沈倦單手握着那把黑色的塑料玩具手.槍,槍口在桌面上點了點,拿着槍的手指擡了擡,又握緊。
林語驚想起他拿着筆和線圈機的時候的小動作。
她莫名有點緊張,死死地盯着小攤老闆手裏的氣球。
小攤老闆摩拳擦掌,一手拿着一個氣球:“我扔了啊?”
“我現在扔了啊?”
“我就這麼扔?”
“直接扔?”
“……”
你到底扔不扔啊!
林語驚的腹誹還沒咆哮出去,小攤老闆跳着將手裏的一個氣球丟向半空中,綠色的小氣球跟着風的軌跡飄飄悠悠地往下落,林語驚的心跟着提起來。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砰”的一聲,氣球在半空中應聲而破。
林語驚擡手拍了下桌角。
小攤老闆還沒反應過來,在地上找了一圈兒,確定了那個氣球確實是破了,他轉過頭,遲疑着,慢吞吞地將手裏的另一個也丟出去。
這次很低,眼看着即將要落地,沈倦垂手。
又是“砰”的一聲。
他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不少人了,都在圍觀,一個男生啪啪鼓掌:“我操,牛逼了這兄弟。”
另一個男生說:“這兄弟頭上還戴了個角。”
“這是什麼?反差萌?”
“BUFF加持。”
“啊啊這個小哥哥背影好帥,我繞過去看看他長什麼樣。”
“你看!”有個女生小聲不滿道,“人家別人的男朋友都戴!你爲什麼不要!”
男生說:“戴這個我就不帥了。”
女生難以置信地說:“是什麼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自己不戴這個是帥的?”
林語驚差點笑出聲來。
她轉過頭來看向沈倦,少年站得很直,微側着身子,垂頭,塑料玩具槍的槍口再次抵上桌面,他像是完全沒聽到身後的聲音,脣角向下抿着,冷淡而專注。
小攤老闆被刺激到了,接下來的十八個氣球,他體現出的個人身體素質宛如一個優秀的國家級雜技表演運動員,扭曲着肥胖的身體,啤酒肚顫抖着從各個角度丟氣球,後來乾脆兩個一塊兒丟,氣球一個接着一個,五顏六色的碎了滿地。
小攤老闆到最後已經認命了,麻木地丟出去最後兩個氣球,不情不願地,慢吞吞地去拿他架子上的鎮店之寶,轉過頭來,一臉受了欺騙的表情:“你不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嗎?”
“運氣好。”沈倦放下塑料槍謙虛地說-
林語驚中了一個五個連着的,可以換一個小鑰匙圈,她在一堆鑰匙圈裏挑了很久,最後挑了一個帶毛絨彼得兔掛件的。
她本來想要那個藍色的小鯨魚的,因爲和她的名字比較搭,兩個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挑了兔子,粉粉的,比較符合她小少女的氣質,而且摸起來質量也要稍微好一點。
林語驚抱着那個毛衣上縫着她名字的首字母“L”的泰迪熊,手裏勾着小兔子的鑰匙圈,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收穫滿滿。
不過她還是挺好奇的,轉過頭來問沈倦:“你是怎麼做到的啊,我覺得它那個槍一點都不準,子彈亂飛的。”
她抱着個熊有點喫力,沈倦拿過她手裏的酸奶,塞進她小書包裏:“其實不是你槍的問題,是氣球。”
林語驚一臉茫然:“氣球?”
“……”
林語驚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高級的玩法。
她點點頭:“所以,就算你去,也打不掉一排。”
“嗯,打不掉,”沈倦手抄進口袋裏打了個哈欠,“所以只能這樣。”
“……”
林語驚心道我還以爲你是想裝個逼,原來不是。
兩個人逛了一圈兒,旋轉木馬上坐的全是小朋友,再裏面的摩天輪下面則全是情侶,林語驚覺得哪個好像都不是屬於她的快樂,於是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兩人靠着右邊往外走。
這會兒人比剛剛少了很多,時間有點晚,帶着小朋友的基本上都回去了,只能看見一對對的小情侶還有成羣結隊的女孩子。
兩個人走到門口,沈倦扯掉頭上的髮箍,擡指揉了揉耳根。
這玩意兒塑料做的,極其劣質,壓得他生疼。
林語驚頭上的那個還沒摘,她似乎沒什麼感覺,懷裏抱着個熊,臉被擋住大半,沈倦擡手,抓過她的熊。
她懷裏一空,擡起頭來,瞪着他,眼神像是看着個情敵。
沈倦本來只是想幫她拿一會兒,看見她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這是我的。”沈倦說。
林語驚一臉空白:“啊……?”她愣了兩秒,“你不是說給我的……”
沈倦說:“我什麼時候說了。”
林語驚回過神來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沈同學,你現在是要反悔了嗎?”
“我贏來的東西爲什麼要給你,”沈倦歪了下腦袋,懶洋洋地笑,低聲問,“你是我誰?嗯?”
林語驚看了他三秒,沒說話了,垂下頭去。
沈倦以爲她又炸毛了,擡手剛想揉揉她的腦袋,就看見她手伸進毛衣口袋裏,掏啊掏,把她的粉色小兔子鑰匙圈掏出來了。
林語驚垂着頭,認真地把自己的一串鑰匙從上面卸下來,然後,她拿着鑰匙圈手掌攤開在他面前,眼珠在黑夜裏看起來亮亮的:“我可以把這個給你。”
沈倦垂眸,沒說話。
那個兔子的做工跟這個鎮店之寶泰迪熊實在沒法比,很小的一個毛絨玩具鑰匙扣,奶白色的彼得兔,身上一條歪歪扭扭的粉白小裙子,五官也十分粗糙,大小眼,其中一隻眼睛縫得還有點歪。
倒是粉粉嫩嫩的顏色,十分少女。
林語驚看看自己的兔子,再看看人家的熊,也覺得差距有點大,慢吞吞說:“你要是不想要——”
“想,”沈倦擡手,指尖掛着鑰匙圈的金屬環勾過來,低聲道,“想要,我喜歡這個。”-
蔣寒照舊週六上午十點鐘,準時到工作室,他走到弄堂口,先去常去的那家店買了兩個大號的粢飯糰,然後掏出鑰匙走到工作室門口,準備開門。
黑色的鐵門開着,沒鎖。
蔣寒以爲是沈倦昨晚忘記鎖了,因爲這個時間,沈倦一般都還沒起牀。
他推門進去,一進屋就看見沙發上的人。
蔣寒嚇了一跳,往後蹦了一步:“哎喲媽呀。”
沈倦捧着書在看,聽見聲音叼着袋早餐奶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蔣寒受到了一點驚嚇:“你今天起這麼早?”
“嗯。”沈倦繼續垂眸看書。
蔣寒敏感地察覺到,這人今天心情不錯。
“我還以爲你沒起來呢,”他拎着粢飯糰的袋子走過去,其中一個放在他面前茶几上,邊說,“給你買了個早點,黑糯米加的虎皮蛋,對吧,我還特地要了個加量大號的,不過你起這麼早,應該也喫完了。”
他放下粢飯糰,看見旁邊放着個粉色的兔子:“哎,這哪個姑娘落下的吧,你放這兒別找不到了啊到時候,”他頓了頓,看着上面串着的那幾把鑰匙,越看越眼熟,問,“老沈,我怎麼看着上面掛着的這把有點像工作室裏的鑰匙呢?”
沈倦“嗯”了一聲。
“誒,這他媽真是——?”蔣寒抓着那兔子拎起來,仔細辨認了一下,“不會是王一揚的吧?這人怎麼回事兒啊,腦子起泡了?現在開始用粉兔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娘們兒唧唧的傻逼,哈哈哈笑死我了。”
沈倦擡起頭來。
蔣寒捏着那個兔子的耳朵,揉啊揉:“耳朵還挺軟。”
沈倦把書一合,看着他:“放下,摸髒了我今兒讓你橫着出去。”
“幹嘛啊倦爺,我就看看,反正王一揚又不在,”蔣寒仰天長笑,“哈哈哈哈這個娘炮,挑的還挺好看。”
沈倦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頓說:“這,是他媽,我的。”
“……”
蔣寒覺得自己在歡聲笑語中打出了兩個字,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