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白日夢我 >第70章 白日夢我
    午飯過後,下午還是實彈射擊訓練。

    林語驚上午已經飽受脫靶的摧殘與折磨,而且被沈倦搞得現在一看到槍就多了點兒奇思妙想,再也不想多碰一下。

    她坐在靶場角落裏發呆。

    下午陽光正足,沒死角照下來,焦灼,烤得人帽子頂滾燙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了,她像沒感覺到似的。

    直到一片陰影籠罩,日光被嚴嚴實實遮住。

    林語驚擡起頭來。

    沈倦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帽檐壓得低,又揹着陽光,只能看清下頦的輪廓線。

    林語驚愣了愣。

    這種上一秒還在想的人下一秒就出現在眼前的感覺實在是有點兒好。

    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體會到了。

    林語驚心情好了一點兒,仰着頭,看着沈倦在她面前蹲下,手裏捏着一瓶礦泉水,擰開遞過來:“想什麼呢?”

    她接過來,喝了兩口,脣瓣沾了水,溼潤潤的:“我在想——”

    她拉着長聲,好半天才說:“我們好像在一起沒多久就分開了。”

    沈倦掀了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那我們現在其實有點尷尬啊,到底算是老夫老妻還是新婚燕爾?”林語驚繼續說,“我們就只確定了關係,確定了以後都沒來得及培養感情呢。”

    沈倦有點好笑地看着她。

    他發現他這個小女朋友還真是挺有想法的,她經常會考慮一些別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沉吟片刻,思考着怎麼回答,還沒來得及說話。

    林語驚忽然將礦泉水蓋子扭上,瓶子撐在地面,手心按着瓶蓋探過身來,湊近看着他:“沈倦,我們這算不算先婚後愛啊?”

    沈倦:“……”

    沈倦低下頭,沒忍住舔着脣笑了一聲,又擡眼:“我覺得算。”

    他故意也往前靠了靠,拉近距離垂眸看着她,緩慢悠長說:“先婚後愛不是說說的,那還得來點兒夫妻之實。”

    這句話說完,沈倦不動聲色地欣賞了一下效果。

    他滿意地看見林語驚藏在頭髮和帽子裏的耳尖輕動了下,估計又紅了。

    小姑娘身子往後蹭了蹭,目光無語又譴責地看了他幾秒。然後,她眨了眨眼,忽然說:“我提醒你個事兒。”

    沈倦懶懶應了一聲:“嗯?”

    林語驚長睫毛撲扇撲扇的:“我的十八歲生日,現在還沒過。”

    沈倦:“……”

    “所以請你對未成年說話的時候注意一點兒,不要有那麼多不乾不淨的想法,”林語驚說,“我吧,現在只想和你接個吻什麼的。”

    林語驚把關鍵內容重複了一遍:“單純的接個吻。”

    沈倦眼皮子一跳。

    林語驚還沒完沒了了,她放輕了聲,柔聲問他:“行嗎哥哥?”

    小姑娘本來聲線就輕軟的,嗓子再故意這麼一壓,聲音柔得人從後脖頸一路酥到了尾椎骨。

    我操啊。

    沈倦垂下頭,聲音很低地說了句髒話。

    林語驚終於忍不住了,身子一仰,靠在牆邊兒開始笑。

    她帽子往牆上壓,帽檐往上翻了翻,露出好看的眉眼,一笑,眼睛彎彎,漂亮又勾人。

    沈倦被撩撥得沒脾氣,眯了眯眼,低聲說:“我發現你現在膽子很肥啊,光天化日就敢這麼勾引我?”

    林語驚四下偷偷摸摸瞅了一圈兒。

    這會兒氣氛鬆散,幾個班的教官趴在那兒在比賽,旁邊一圈兒學生圍着給自家教官加油,九環十環的嘩啦啦喊,後面還有的學生拿着沒上子彈的槍高舉過頭頂騰空一躍,激情擺拍。

    沒什麼人注意這邊兒。

    林語驚重新扭過頭來,伸手,悄悄拽着沈倦手指往前拽了拽,穿過他自然彎曲着的修長手指,把自己的指頭一根一根塞進他指縫裏。

    十指相扣。

    林語驚指腹貼着他骨節,輕輕蹭了蹭:“這怎麼是勾引,我這不是哄你嗎?”

    她動作小心得跟做賊似的。

    完全忘記了他們現在戀愛自由,不是在高中那會兒牽個手都得藏在校服袖子裏的時候了。

    “中午的時候我想等你一起喫個飯,然後不小心聽見了你和你師弟說話,”林語驚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主動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偷聽,但是聽到以後,我想了很久。”

    沈倦任由她扯着他的手擺弄。

    “就覺得你們聊這麼不正能量的話題,你肯定得不高興,”林語驚語嘆了口氣,“我想哄哄你,想讓你高興。”

    沈倦怔了怔。

    他沒想到林語驚會這麼說。

    不是什麼不甘心看着你這樣,什麼你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兒。

    就是很單純的,我想讓你高興。

    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嚴嚴實實的塞滿了,然後一片柔軟。

    沈倦才意識到,林語驚是真的變了。

    一年多以前那個始終把自己關在殼裏的小姑娘,現在笨拙又小心地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然後伸出手牽着他。

    有點兒喧鬧的室外靶場,砰砰的槍聲和說話歡呼聲不絕於耳,角落裏兩個人互相沉默着。

    沈倦沒說話,但是林語驚能感受到,和她相握着的他的手,從指尖開始發涼。

    良久,沈倦輕聲開口:“洛清河沒在了。”

    林語驚愣住了。

    她擡起頭來,用五秒鐘的時間聽懂了這句話,然後整個人從頭僵到尾。

    她握着他的手在抖,沈倦拇指指腹安撫似的蹭了蹭她虎口處:“其實也沒多突然,你走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了,肺感染很快,大概還有三到六個月,他多撐了挺久了。”

    他說到你走的時候這五個字時,林語驚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沈倦側頭,看着牆角一顆乾巴巴的野草,淡聲說,“但是一個人躺在那裏,存在着和從此以後徹底消失,總歸還是不一樣。”

    林語驚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冰涼,感覺自己腦子都凍住了。

    她其實整個中午到下午一直在想,沈倦要怎麼辦。

    林語驚不在乎沈倦做什麼,他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但是首先得是他想幹的事兒。

    沈倦和她不一樣,束縛着她的是不怎麼太健康的原生家庭,和一個控制慾很強的媽媽,這些東西等她長大了,等她有力氣能掙一掙,早晚有一天是掙得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