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要見家長了?”林語驚有些緊張。
沈倦看了她一眼:“好像是。”
“好,我要化一個十二個小時的妝。”
林語驚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翻下來,光着腳蹬蹬蹬往洗手間跑,沒跑兩步被沈倦一把抓回來:“鞋穿上,”沈倦俯身撿起拖鞋來給她套上,“你再多化兩個小時湊湊,我生日就過完了。”
林語驚難得沒接話。
她確實是有些緊張,八風不動林語驚,高考的時候都平心靜氣到沒有任何波瀾,這會兒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忐忑。
但是她的忐忑是看不出來的,她淡定地跟着沈倦回去了,一直到沈家老宅子門口以前,都是平靜如水的。
直到車停下。
沈家爺爺好古風,不喜歡洋玩意兒,畫愛山水畫,宅子也一樣,磚牆琉璃瓦,九曲長廊大盆栽,建築風格低調奢華有內涵。
一切看着都挺有逼格的。
如果忽略門口掛着的那個,迎風飄舞獵獵作響的紅底黃字大橫幅,千來號黑體大字,上面清晰地寫着——熱烈慶祝沈家子孫沈倦二十歲生日快樂!!
後面兩個感嘆號,起到了強調語氣的作用。
最下面一排還一個破折號,字號很小,林語驚眯着眼睛纔看清楚寫的是什麼——全家人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語驚都看呆了,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擡手啪啪鼓掌,真心實意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走心的生日禮物,一個橫幅,多好。”
沈倦一臉平靜到麻木的表情,拉着她進去了,穿過長廊和前院兒,進門。
裏邊兒倒還是偏現代的裝修風格,屋子裏挺熱鬧,幾個人坐在沙發上聊天看電視啊,旁邊搖椅裏坐着個老太太。
老太太最先看見他們進來,老花鏡往下勾了勾,看着他們走過來。
沈倦把手裏拎着的東西遞給傭人,一樣樣接過去,才走過去,叫了聲奶奶。
林語驚也跟着叫了一聲。
沈倦和沈奶奶長得挺像的,老太太看起來七十來歲,人很精神,眉眼間都能看出來年輕時的影子,是個美人,氣質有些冷。
沈奶奶表情冷淡地衝着林語驚招了招手。
林語驚有些緊張,面上安靜乖巧地走過去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時刻準備着回答問題。
她站住,老太太看着她,等了幾秒,見她沒動靜了,朝她勾勾手。
林語驚俯身,湊過去。
老太太神祕地看着她,問道:“你有扣扣嗎?”
“……”
林語驚有些茫然:“啊?”
“你平時在網上衝不衝浪?”老太太又問。
“啊,”林語驚恍惚地回過神來,試探性道,“我……衝一點兒?”
旁邊沙發裏沈瀾“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沈倦靠着沙發站,看着這邊,勾起脣角。
“衝就是衝,不衝就是不衝,那還能衝一點兒?”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手機來,眯着眼睛又把老花鏡勾上去了,划着手機屏幕翻了好半天,“來,你跟我加個扣扣好友,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林語驚這回是真的愣住了,她還真不知道Q.Q這個好友還能掃的。
她半天沒動靜,沈奶奶等了一會兒,擡起頭來,懂了:“你是不是不會掃,這個還用我教你?你一看就是不經常衝浪,”老太太慢悠悠地說,“我找找啊……”
“……”
林語驚扭頭,求助地看着沈倦。
沈倦靠在沙發邊兒,笑得肩膀都在抖,他直了直身子,走過去:“奶奶,我們這纔剛到,您讓她坐會兒?”
沈奶奶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機,林語驚在旁邊坐下,老太太不滿意,又朝她招手:“你離我近點兒,我跟你說說話。”
林語驚靠過去,老太太笑着看着她,小聲說,“我小孫子長得好吧。”
林語驚點點頭:“像您。”
“就是脾氣大,”老太太說,“他對你好不好?”
林語驚再點:“好的。”
沈奶奶湊過頭去,小聲地跟她說悄悄話:“他們沈家的男人,遺傳,對自己的女人那都是好得跟什麼一樣的,那個叫什麼來着?氣管病。”
林語驚笑了起來:“奶奶,妻管嚴。”
老太太笑眯眯地拖長了聲:“哎——是這個。”-
沈奶奶是個很潮的老太太,求知慾旺盛得像個十萬個爲什麼,而且特別愛說話,從中午喫完飯就一直拉着林語驚聊天兒。
一直待到下午三點多,沈倦準備走人,說是還有重要的事兒。
臨走之前,老太太拽着林語驚的手,從手上擼了串鐲子下來,四下瞧了一圈兒,偷偷摸摸地給她套上。
林語驚一愣,要推:“奶奶,這個——”
林語驚:“……”
直到出了院門,林語驚跟着沈倦上車,坐在副駕駛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沈倦:“我表現得好嗎?”
沈倦笑了:“林語驚,你是領導,現在是你來視察,”沈倦說,“怎麼樣,還讓你滿意嗎?能不能過審?”
“太能了,”林語驚靠進副駕駛裏,“我現在已經開始嫉妒你了。”
沈倦看了她一眼,岔開話題:“剛剛在門口,你跟老太太說什麼了。”
林語驚眨眨眼,袖子往上拉了拉:“奶奶給了我這個。”
她剛剛都沒看,就瞥了一眼,這會兒在車上仔細看了看,翠綠翠綠的一個鐲子,在陽光下看着像是要滴出來了。
林語驚眨眨眼,她不太研究這些東西,但是家庭環境原因也見過了不少:“這個多少錢?”
沈倦瞥了一眼:“不知道,反正這鐲子她一直戴着的,沈瀾帶了好幾個女朋友回來過,她也沒給。”
林語驚看着他,舉着手腕在他旁邊晃了晃:“沈倦,這個可能比你的飛機還值錢。”
沈倦笑:“哦。”
林語驚歎了口氣:“我感覺這禮物一收,我以後就算想跟你分手都開不了口了。”
“這跟你收不收沒關係,”沈倦打了轉向燈,“我勸你想點兒能實現的事情。”
林語驚對A市不太熟,沈倦這條路也不是回家的方向,他沒說去哪兒,在一個藝術園區門口停了車。
A市有挺多這種一片一片的藝術園區,裏面開着各種小店,做油畫的,金屬工藝品的,還有展覽館,各種各樣全都有。
林語驚沒多想,就以爲這人是來帶她玩兒的,覺得沈老闆不虧是搞藝術的人,生日約會都選在這種——不是真的裝逼技能點滿都不好意思來地方。
兩個人下了車,沈倦一路往裏走,到一個單開的小門前,推門進去。
林語驚仰頭看了一眼,木製的牌匾,上面就一個點兒。
也是一個不知道幹什麼的,很有性格的店。
她跟着進去,裏面走性冷淡工業風格,一樓一條窄長的走廊,旁邊有個樓梯往上。
林語驚跟在沈倦後面,上了樓,她看見一排排放着色料的架子和熟悉工具,才意識到這也是一家刺青店。
一個很酷的小姐姐坐在樓上沙發裏玩手機,聽見聲音擡起頭來,看見沈倦,又看看他身後的林語驚,吹了聲口哨,往裏面揚揚下巴:“自己弄?”
沈倦“嗯”了一聲,拉着林語驚的手往裏走。
她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看着他推開裏面小門,進到裏間,走到旁邊水池前,洗了個手。
然後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了個一個耳釘槍,消毒。
“……”
林語驚看着他一系列流暢的動作:“不是,沈老闆,你帶我來幹什麼的?”
“打耳洞,”沈倦把手裏的耳釘槍遞給她,“你先?”
林語驚沒接。
沈倦點點頭,朝她走過來:“那我先。”
他手指擦過她左邊耳朵:“右邊可以?你左邊有點兒多。”
林語驚矇住了:“沈倦,你等會兒,你生日你帶我來打耳洞嗎?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兒?哎——涼涼涼涼,”她縮着脖子,拖長了聲,“你別揉我耳朵,你急什麼?”
沈倦用酒精棉擦過她耳垂,手指捏着她薄薄的耳垂,緩慢有力的揉捏了一會兒,看着它一點點變紅,跟她說話:“林語驚,看着我。”
林語驚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一聲輕響,右耳一瞬傳來尖銳的穿透感,帶着刺痛,林語驚“啊”地一聲慘叫。
她還以爲他還會讓她先做一下準備什麼的,聊會兒天兒,說說話,放鬆放鬆,結果沒有。
這人咔嗒一槍就下來了!
林語驚擡腳就去踹他:“你不能等我準備準備嗎??”
沈倦放下耳釘槍,低垂着眼,看着她耳垂上緩慢滲出血珠來。
晶瑩剔透的,小小的一粒,從被穿透的地方滲出,然後緩緩滑下去。
他垂頭,舌尖滾着耳廓將滴落的血珠舔掉:“你之前說過,生日的時候和你一起打耳洞的人,下輩子也會陪着你。”
林語驚眼睛都紅了,他這一下太突然,痛感雖然沒那麼重,但是來得毫無預兆,耳朵火辣辣的,想去摸摸,又不敢碰。
林語驚現在只想揍他一頓:“我下輩子還喜歡你個屁!我要跟別人談戀愛,滾,快滾!”
沈倦垂眼,從旁邊的瓶子裏夾出酒精棉,冰涼的棉球碰上耳垂,刮掉血珠。
“林語驚,我不管你下輩子喜歡誰,”沈倦盯着她,低聲說,“無論喜歡誰,你都得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