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不知嫡姐是夫郎 >15.第十五章
    奚嫺徹底昏睡前最後一瞬,似乎有人將她攔腰抱起,冰冷的手指爲她撩開額前的碎髮,而她被摟在充斥着清冷檀香的懷抱中,似乎有些安心。

    她躺在軟綿深陷的牀榻中,一覺睡得並不算踏實,奚嫺總是夢見前世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吃了酒,有些瘋瘋癲癲,皮膚雪白,黑白分明的眼裏染了紅色,衣裳被自己扯開大半,露出一角藕粉的肚兜,和大半細膩的肩膀,酒液從漂亮纖細的脖頸上流下,沾溼了肚兜的繫帶,鎖骨溼潤而單薄。

    她嘴裏還嘟噥着甚麼,笑眯眯墊腳看着他。

    男人慾把她哄抱回來,奚嫺卻滑不留手,扭着身子摔倒在地上,開始捂着臉哭,聲音細弱發顫,卻聽冷淡低沉的嗓音道:“適可而止。”

    奚嫺鬆開手,露出一雙明媚的眼睛,又開始仰頭笑起來。

    淚水越笑越多。

    一邊哭一邊拿胭脂砸他,粉盒碎了一地,她卻因爲醉酒而咯咯笑起來,因爲他沒有躲,頭上的玉冠和玄色繁複的衣衫上,俱是粉白的脂粉,泛出梔子花的香味。

    而皇帝只是面無表情看着她,帶着十足的耐性,像是在看一個無知孩童。

    奚嫺白生生的粉足蜷縮着,擡眼時對上他淡色剋制的雙眸,對他傻乎乎的笑,而男人單膝跪地,將她嬌柔小巧的腳掌握在寬大溫厚的手心裏,掌心似有火熱躁意傳入她身子裏。

    那是她十九歲那年的事體。

    他還沒有爲了她遣散後宮,奚嫺受盡了榮寵,每日的心情變得焦躁不安,擔心自己腰不夠細,腿不夠直,不比旁人有情趣,還擔心自己又做錯了事情,他在牀笫間再也不會這麼迷戀她。

    她想要懷一個孩子,不拘是男是女,只要一個孩子就可以,以後能在宮中做個伴,她就不會這麼患得患失。

    然而實在太難了,十多歲的身體,年輕而鮮活,常常與皇帝在一起,卻沒有一點跡象。

    她害怕極了。

    皇帝卻把她抱在懷裏,親親奚嫺汗溼的額頭,低沉道:“沒有孩子多好只有朕與嫺寶。”

    奚嫺說不出話,睜大眼睛看他,半晌才帶着酒意,拉着他的衣襟執拗撒嬌道:“可是、可是我想要啊。”

    他平緩笑了笑,不再說話。

    奚嫺知道,這於他已是溫和的否決了。

    她於是鼓起勇氣,輕聲在他耳邊癡纏,帶着芬芳的酒意道:“要一個嘛”

    她纖長的手指,近乎癡迷的劃過男人高挺的鼻樑,和淡薄冷漠的脣,還有結實強壯的胸膛,眼裏含着迷濛可憐的淚意,卻被他的大手一把揪住。

    於是他們在牀笫間享樂。

    他吻住奚嫺的脣瓣,一點點廝磨,讓她的聲音曖昧而支離破碎。

    奚嫺一下從夢中驚醒過來,滿頭滿臉俱是虛汗。

    她看見天青色的帳頂,還有上面祥雲樣的繡紋,天光透過落地的窗簾飄灑進來。她又看着自己的手,才緩緩舒了口氣。

    夢裏只是一切不悅的開始,她那時不懂那麼多,只一下便想通了,覺得晚些要孩子也好的。

    畢竟皇帝這麼寵愛她,只有寵愛是要抓緊的,懷了孩子就沒法伺候他了。

    她小時候是個很傻又天真的姑娘,心眼芝麻小,算計卻比芝麻多些,不是什麼好人,也遠遠不是壞女人,目光短淺而愚鈍。

    奚嫺用手背蓋住眼睫,緩緩吸氣,又呼出沉鬱的感覺,才漸漸想起自己昏迷前經歷的事情。

    嫡姐嫡姐她瘋了。

    奚嫺更知道,她現在躺的地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屋子,倒更像是老太太的壽康院,木質有些老舊,泛着沉沉淡雅的香,是會讓人安心的地方。

    卻並不會叫她安心。

    奚嫺開始考慮,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沒法忤逆嫡姐的要求,奚衡實在太瘋癲了,以至於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實在無法想象世間會有奚衡這樣的人存在,自己的婚事絲毫沒顧上,甚至把最初的那個未婚夫冷冷一腳踢開,卻在庶妹身上抓緊婚事,還要把她打包得完美無缺,製作成最完美的獻禮,彷彿是對她的恩賜。

    奚嫺知道,嫡姐不是她的親姐姐,甚至是大太太通i奸所生的孩子,父親一生恥辱的烙印。

    這件事父親或許知道了,但卻始終沒有點破,甚至還縱容嫡姐爲所欲爲。

    忽然,靈機一閃而過,奚嫺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甚麼。

    即便大太太出身高貴,但嫡姐這樣恥辱的血脈,父親最多隻能做到相安無事,可不但相安,且還賦予嫡姐權利和自由,便顯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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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奚嫺覺得,嫡姐的身份,一定沒有這麼簡單。

    但又轉而思索了一下,其實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不想摻和進那些事體裏面去,即便知道了緣由,其實也並不能將嫡姐怎麼着。

    而今之計,或許她只能選擇妥協,以不變應萬變。

    她可以進老太太的院子,但其他事情卻不能保證太乖覺畢竟嫡姐不會有功夫成日看着她,只要她不那麼配合,甚至出點洋相,便無人敢待她如何。

    她正神思恍惚的想着事體,門卻“吱嘎”一聲,被人輕輕推開了,淡薄的光暈灑落在地牆上。

    奚嫺警惕地偏頭看去,卻見嫡姐端着一碗藥湯站在光影裏。

    嫡姐身着藕荷色的衣裙,上頭以金線繡着花卉圖,穿着等勻的珍珠和金珠,閒散中帶着難言的奢華,而漆黑的髮髻上不佩任何首飾,只是虛虛束起,寬大的袖口鬆鬆挽在手臂間,嫡姐面色蒼白中含着溫柔,入鬢的長眉在眉尾轉淡。

    奚嫺有些害怕地往裏頭縮了縮,揪着錦被輕聲道:“我”

    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帶着天然的怯怯。

    嫡姐卻溫和看着她,慢慢坐在她的牀邊,把藥隨意放在一旁。

    奚嫺似乎聞見奇怪的血腥味,從藥碗中飄散開來,絲絲傳入鼻中。

    她有些受不得的咳嗽起來,眼中透着驚恐,像是一隻待宰的兔子。

    嫡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長眉慢慢挑起來,露出一個奇異柔和的微笑:“嫺嫺一定是累了,纔會昏倒。”

    奚嫺不知她想說什麼,只是有些無措的搖頭,心中還有些希望。

    她忍着乾澀輕聲道:“不是姐姐逼我,我才昏倒的,我真的難受極了。求姐姐,求姐姐不要再逼着我了,好不好”

    嫡姐定定看着她,慢慢搖頭,伸手觸碰奚嫺冷白的面頰,但奚嫺卻似是被燙到了一般,嚇得往被裏縮。

    嫡姐收回手,合眸柔緩道:“不該這樣逼我們嫺嫺的。”

    “都是我的錯啊......我們嫺嫺只要健康長壽,我甚麼都可以不逼你。”

    她輕笑起來,睜開眼時,眼仁是很淡的顏色,這使嫡姐看上去很殘忍,又帶着異樣的真摯和柔情,交織在一起時顯得萬分詭譎。

    嫡姐注視她,微笑承諾道:“我可以死,但我們嫺嫺一定要長命百歲。”

    像是僵直的木偶,訴說着靈魂深處被注入的宿命。

    奚嫺沒有覺得放心,反而更爲害怕,一顆心砰砰跳起來,似乎馬上便要脫出胸膛。

    她實在不明白,相安無事不好麼

    嫡姐看着一點也不正常。

    嫡姐這個樣子,就像是受到過怎樣莫大的打擊和傷害,卻忽然抓住了一點陽光的餘熱一般,瘋癲得厲害,透着不顧一切的癡狂。

    奚嫺一點也不喜歡有人這麼爲她考慮,看上去注重她的生命,遠遠超過了珍視自己的。

    她先前與嫡姐說了些知心話,其實也不過是希望嫡姐能夠待她稍稍好一些罷了,並沒有想要嫡姐變得這樣的意思,畢竟每個人都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是麼

    人總是該向前看的。

    奚嫺慌忙撐起身子,強忍着身子的暈眩,對嫡姐推脫道:“姐姐之前我與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但我從來不想死,說想死也只是爲了騙你,叫你待我好一些的現在你知道了,我一點也不誠心,我是個壞孩子,你就不要對我這麼好了。”

    嫡姐端起藥碗,用湯匙緩緩攪動着,擡眼慢條斯理的笑起來:“我知道啊,我們嫺嫺就是個自私的壞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奚嫺搖頭,壓抑着心神道:“我不僅自私,我之前還想着要陷害你,我一點也沒把你當姐姐看待,所以請你不要這麼爲我打算了,我消受不起。”

    嫡姐似乎對湯碗裏的藥十分執着,只是一下下攪動着,散漫答道:“我知道,你是個小白眼狼,但你就當姐姐犯賤,這樣不好麼”

    從奚嫺的角度看,嫡姐似乎在笑,但又好像完全是面無表情的。

    奚嫺渾身上下都開始出冷汗,脈搏突突跳着,黑白分明的眼中泛着血絲,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一受驚嚇就忍不住要哭,即便知道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哄她。

    她就是忍不住。

    嫡姐卻忽然放下藥碗,強硬把她攬進懷裏,雙手像是鐵鑄的,不顧奚嫺的掙扎和哽咽,眼神死寂迷離,在她耳邊低沉溫柔道:“不要哭了,寶寶,你看......你哭得我心都亂了。”

    “乖一些,你想要什麼姐姐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