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不知嫡姐是夫郎 >23.第二十三章(捉蟲)
    奚嫺讀完後, 也不知是甚麼感覺。

    心裏頭有些酸澀同情,卻平靜得駭人, 然有種詭異的荒誕感瀰漫心間。

    她覺得這本薄書, 有些很不和諧之處, 需要反覆翻看才能尋出。

    但她更能肯定,這應當是一個編出來的故事。

    因爲若真有這樣的男人,在當世應是驚世駭俗的。

    通過隻字片語, 她也知曉,男人定是位高權重,手眼通天的天潢貴胄,可她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史書野史, 或是話本雜記裏,都沒有。

    奚嫺翻到最後一頁, 便見上頭寥寥幾筆:“僅一笑說爾。”

    奚嫺鬆了口氣, 這果然是假的,嫡姐只是寫來逗她玩。

    可聽起來實在並不好笑。

    她知道姐妹之間, 也時常會有這樣相互寫話本的情形,只是不成想嫡姐也會頑。

    奚嫺鬆了一口氣, 沒有多想, 便提筆在後頭添了一些情節, 讓嫡姐的話本更豐滿。

    “男人與妻子再世爲人, 後來發現妻子另覓他人, 過得十分幸福美滿, 於是男人也尋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女人, 相伴一生,及至白頭。”

    “於是他們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奚嫺寫完,脣角便緩緩翹起,愉悅地擱下筆,再次細細翻看書頁。

    她就是覺得,有什麼錯漏了去,並不尋常。

    很快,她終於笑不出來了,甚至身上蔓延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感。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着,睜大了杏眼,再次翻看了書中的字體。

    用的是簪花小楷,可是看上去卻不那麼像是嫡姐的字。

    更像是,更像是她重生之前愛用的字兒。

    這或許就是爲何,她會覺得不舒服。

    奚嫺重生後便捨棄了簪花小楷,現下臨摹的俱是顏體,原本用的字兒,是再不曾寫過了。

    她沒法想象,會有一個人把她重生前的慣用筆法寫得這樣相似,若非是她很清醒,便要覺得是自己親筆所寫了。

    這樣女氣嬌媚的字體,一撇一捺俱是婉約,卻多出陰森詭譎之感。

    奚嫺近乎倒吸一口涼氣,怔怔把筆桿擱在了硯臺邊,只覺身上冷得很,她坐在椅上半晌不能回神。

    是不是他

    是不是陛下。

    男人甚至可以在一頁紙上變換幾十種書法,一絲不亂,毫無停頓,利落而流暢,但他沒有臨摹過她的字體。因爲簪花小楷是女人用的最多,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學她寫字的。

    對於奚嫺來說,書的內容已經不再重要了。

    雖然這段故事叫人嘆惋,卻與她毫無干系,只有與她所書一模一樣的簪花小楷,是叫她困惑的關鍵。

    她又想起這輩子種種,腦中驚雷炸響,一下便有些坐不住了。

    如若重生的是嫡姐呢

    嫡姐也會她的字,甚至她的小楷,都是嫡姐把着手,一筆一劃交融於心的。

    即便嫡姐待她刻薄,很長一段時間,卻也是她的長輩和教導者。

    她不會忘記自己許久以前,自己的身子也被嫡姐微涼的手把控着,身後傳來穩重悠遠的檀香,身量高挑的嫡姐環住她的手腕,一筆一畫地學會怎樣寫出好看的簪花小楷。

    奚嫺學會了,便轉頭對着姊姊抿嘴笑起來,眸裏像盛着漫天的星火。

    有時嫡姐也是溫和的,並不刻薄惡毒。

    而對於奚嫺來說,她最怕的是當今儲君。若是他隨着她一道重生了,那麼後果將會不可估量。

    憑太子的手腕,若還惦念着她,那麼奚嫺除了死去,便沒有別的法子能逃過。

    賀瑾容是她的最後一重辦法,卻只在太子沒有重生的前提之下,若是他重活一回,奚嫺認爲賀瑾容便沒了用處。

    重生一輩子,無論太子用甚麼樣的理由,她都認爲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二人都有錯,誰也繞不清誰的錯處,說到底只是不合適。他過於霸道病態,奚嫺也知道自己很作,但她就是改不掉那樣的懷脾性。

    她承認,自己還不能忘記皇帝。

    奚嫺昨夜想起賀瑾容和太子,覺得若是他們在一起甜蜜恩愛,白首到老,而他不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叫奚嫺的女人,她總是會難過一下的。

    但永遠不會再回頭。

    如果他強硬的把她弄進宮去,奚嫺寧可玉石俱焚,自己死個乾脆,也不會再與他在一起。

    他們的確甜蜜過,他卻也帶給過她十餘年暗無天日,禁i臠般的生活,那是奚嫺無法揮散的陰影。

    那樣尊貴的人,甚至願意單膝跪下,慢慢親吻她的腳趾,虔誠得像是月光下的信徒,擡起眼時那雙淡色的眼眸卻變得幽暗,微笑起來像是嗜血的野獸。

    他含着笑,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下,微涼的手指撫摸着她顫抖的眼睫,嗓音緊繃而優雅:“嫺寶的眼睛真美啊只可惜,它只能看見朕。”

    奚嫺又哭又躲,拿腳踢他,還往龍牀裏爬,卻被他桎梏住腳踝。

    奚嫺輕得像是隻奶貓,男人把她一把抱坐在腿上,於她耳邊微笑着冷淡道:“不是你想要的麼朕都賜你了,你爲何還是不高興”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讓奚嫺很恐懼,男人爲她梳理亂髮,別在耳後,又柔聲誘哄道:“寶寶,笑一下好不好嗯”

    所以奚嫺用膳都是他來喂,一勺勺極盡溫柔,甚至爲她擦嘴,把她當作是一個嬰孩,或是一件貴重精緻的瓷器。

    若陛下不在,才能勉強輪到侍奉了她許多年的婢女。

    奚嫺不怪他,是她自己太作。

    在他壓抑本性,沒有打算做出這樣瘋狂事情的時候,是她自己無知無覺撩撥他,甚至恃寵生嬌,動不動便要抹脖子跳樓,瘋瘋癲癲仗着他的縱容不肯清醒,極盡所能的渴求着安全感,與男女之情。

    她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有病,一次次令他察覺到恐懼,一次次在他心口剜刀。

    她總以爲人人都很正常,卻不曉得皇帝只是在忍性剋制住,並不捨得傷害她。

    所以,她更希望重生的是別人,而不是他。

    若那個人是嫡姐該多好。

    即便奚衡不是她的親姐姐,但卻待她很不錯。

    重生後,嫡姐比起上輩子變化良多,奚嫺先頭一向覺得,或許是她自己變了,嫡姐的態度纔會改,只近些日子,奚嫺發現其實她變得不多,並沒有她自以爲的那般了得。

    可是嫡姐,卻比前世改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