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不知嫡姐是夫郎 >74.第七十四章
    此爲防盜章byjj文學城  倒不是奚嫺在懷疑甚麼, 只是後宅陰森叵測,姨娘上輩子難產死了, 她又如何能沒有點防範之心

    一旁的奚嬈卻怎麼也沒想到, 這細聲細氣的六妹妹這般鬧脾氣, 作天作地的, 嫡姐還能縱着她。

    難不成, 嫡姐真的與這低微的外室女姐妹情深了

    奚嬈有些難以置信。

    奚嫺到了最後, 卻沒什麼想法了。

    嫡姐做事, 向來叫她莫不着脈絡, 更喜怒無常得緊,給她許多希望, 又能瞬間捻滅。

    故而她不會再傻傻爲這樣的事感激她, 背後一定有什麼緣由, 是她不知道的。

    她姨娘秦氏在一旁絮絮叨叨說着嫡姐的好處,奚嫺沒有在意, 也聽不進去, 只是緩緩捏起荔枝, 讓春草給她撥, 頓了頓卻又道:“不必了,我自己來。”

    前世哪裏用她做這些事

    只要皇帝在,就連洗腳都不容許旁人插手, 他那雙尊貴的生殺奪予的手, 會給她剝橘子, 剝荔枝, 爲她洗澡塗香香,夜裏在昏暗的燭火下,解開她腰線後綁着的肚兜帶子。

    可是現在她都下定決心,要獨立起來,凡事都不要總想着假手於人。

    奚嫺不聰明,但她想清楚了事情,就不會回頭。

    轉眼便過了兩月,奚嫺一直沒有再見到嫡姐,但奚嬈母女也安分許多,這使她心情舒暢了些,也沒有上輩子那般怯懦瑟縮。

    趁着外頭日頭不足,奚嫺想着去花園逛一圈,姨娘聽了也捧着腰點頭,囑咐了一些話。

    嫺嫺在胎中便不足,前世十幾歲時便身子羸弱,如今雖然沒什麼法子,卻想着多走幾步路,有益身子康健。

    奚家的花園很大,假山嶙峋陡峭,偶有溪水于山坳見淙淙滑落,遙墜小湖中,激起圈圈漣漪,錦鯉擺着尾巴爭相搶食,汀旁花芷爭相綻放,一副花團錦簇之象。

    奚嫺走累了,便坐在亭邊歇息,沒等她坐多久,天上便滴下豆大的雨點,一下把手邊碧綠的草葉打歪了半邊,於是雨滴便淅淅瀝瀝灑落下來,四周一片朦朧。

    天空中霎時間劃下一道驚雷,閃電咔嚓照亮了她的側顏。

    奚嫺嚇得手心泛潮,喉頭緊繃,立即站了起來,可眼圈都紅了。

    她自小便怕打雷閃電,每逢這個時候姨娘便會把她抱在懷裏哄,後來便有皇帝。

    那幾十年的時光,遇到這樣的時候,他都會放下政務趕來,再把面色蒼白發抖的奚嫺打橫抱在懷裏,男人身上沉穩悠遠的檀香讓她的心緒緩緩平和。

    皇帝便嘲她蠢鈍柔弱,只配被他寵着護着。

    她去世那日看着天色,也知道會下雨,但卻沒有等到他來。

    奚嫺覺得這就是命。

    老天爺看不慣他囂張霸道一輩子,總是會降下懲戒。

    奚嫺忽而聽到聲音轉頭,才發現嫡姐站在亭外。

    嫡姐奚衡獨自撐着一把油紙傘,髮髻上是點翠金珠,奢華高貴卻很冰冷,襯得眉眼愈發森冷精緻,高不可攀。

    嫡姐的長相很中性,相較於女人鼻樑過於高挺,眼窩有些偏深,脣瓣偏薄,看人的時候有些似笑的玩味,看着容易惹人誤會很好相處。

    但其實嫡姐甚少與人開玩笑。

    有時聽上去像是漫不經心的玩笑話,但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猝然兌現,嚇得人背後緊緊繃起,冷汗涔涔滲透出來。

    奚嫺扶着斑駁的紅柱站在臺階上,才驚覺同樣是十多歲的年紀,嫡姐個子卻很高,身量似青松一般修長挺拔,比她見過這個年齡的少女都要利落筆直。

    嫡姐淡色的眸子沉冷,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卻嗓音靡靡低沉訓她:“愣着作甚下來”

    天上又打落一記驚雷,奚嫺眼眶更紅了,卻被嫡姐不容置疑的攥住手,一把強硬拉扯至傘下單手護着。

    嫡姐身上也有檀香味,奚嫺忍不住梗住脖子。

    嫡姐護着她走,自己的肩膀打溼了,卻只是冷淡批評她:“這種天氣,你想着要遊園,如何這般蠢鈍”

    雨越下越大,嫡姐捏着奚嫺的手臂,輕輕鬆鬆桎梏住她想往外逃竄的身形,冷道:“莫亂動。”

    奚嫺垂着眼睫,面色有些蒼白,只是抿着脣不肯說話。

    她想等丫鬟來接她,不知怎麼的,春草和秋楓兩個遲遲不來。

    到了小院裏,嫡姐收起油紙傘,奚嫺才發覺嫡姐的衣裳溼了大半,漆黑的長髮也被雨淋溼了。

    然而嫡姐只是側眸瞥她,淡色的眼眸毫無波動,平緩道:“杵在外頭作甚”

    這小院是個偏院,沒有主人居住,丫鬟和小廝多是躲懶的,如今見奚衡來了便急急忙忙派人熬薑湯,又備下換洗的衣裳來,奚嫺聽着外頭的雷雨聲

    靠在榻上昏昏沉沉,衣裳半溼着貼在身上。

    不過很快嫡姐掀了簾子進來,她換了一身衣裳,披散着漆黑的長髮,手裏端着一碗薑湯,隨手放下,對奚嫺道:“起來喝薑湯,懶得跟只豬崽似的。”

    奚嫺悶悶推拒道:“我頭昏。”

    嫡姐似乎很頭疼她甚麼都不肯做,於是又帶嘲道:“讓你把衣裳換了,是要我同你說幾遍嗯”

    奚嫺遲鈍的擡起眼,葡萄似的眼珠裏泛着水光,瞧着有些無辜可憐,她後知後覺開始慢吞吞解盤扣,一扯衣領,便露出奶白色的光滑肌膚和清晰的鎖骨線條。

    十多歲的小姑娘,雖然還沒有多年後少婦纖穠有致的身材,現下卻有些別樣的青澀嬌柔,她從未展露給誰看過,也不在意嫡姐看不看得到。

    嫡姐擰眉,淡色的眼眸轉深,旋即背過身道:“快些,換完了用薑湯。”

    奚嫺倒是看了嫡姐一眼,心道真是講究。

    刻薄高傲又規矩,討人厭得很。

    她動作慢,做甚麼事體都是慢吞吞的,手腳笨拙不靈巧,白白生了這纖敏的手腳,一樣事都做不好。

    奚嫺換好衣裳,便輕聲道:“我換好了。”

    奚嫺的頭髮亂蓬蓬披着,她的丫鬟不來,便也懶得叫下人粗手粗腳侍奉,於是便呆呆坐在那兒端着藥碗,低頭默默用着。

    嫡姐嫌棄她嫌棄得不成,又拿了塊乾淨的布來給她擦頭髮。

    嫡姐的手指修長有力,擦她的頭髮跟褥羊毛似的,搓髮絲的力道緩慢帶勁,把奚嫺扯得有點疼,於是她嚥下一口薑湯悶道:“疼嘛。”

    嫡姐的動作頓了頓,勾脣嘲諷:“太嬌氣。”

    奚嫺脖子一縮,只怕要被嫡姐罰,指甲戳着指腹,只恨自己太懦弱。

    從前她做錯事就被罰着給嫡姐捏了一下午的腿,嫡姐的腿硬邦邦的,與一般姑娘的軟綿不同,她捏得手又酸又疼,嫡姐合眸休憩,邊牽起她的小手揉揉,修長的手指滿意捏着她的下頜隨意逗弄道:“明日再來。”

    奚嫺便知道,嫡姐一點也不喜歡她,只會刻薄刁難她。

    可是嫡姐力道卻輕柔不少,一下下把她伺候得很舒服,等擦乾了頭髮又要給她梳頭。

    奚嫺連忙躲過,捧着薑湯碗道:“不必了,我等會子自己來,您先歸去罷。”

    她瞧着有些避之不及,似乎面前的人是什麼洪水猛獸,捏緊的手指暴露出的無措厭煩,恐怕小姑娘自己都不知道。

    嫡姐卻拿着梳子,冷冷挑眉,眯起眼睛陰鷙道:“坐好。”

    嫡姐看上去很詭譎陰森,更像是一貫趁手的布娃娃忽然不肯讓主人玩了,於是主人心下惡意頓生,偏要把娃娃的四肢都剪得支離破碎,露出裏頭白色的棉絮和殘線,脣角噙着的溫柔笑意也幽暗可怖。

    奚嫺嚇得手都在微微顫抖,背後森冷泛潮。

    她以爲自己不會再怕嫡姐了,但現在才發覺真正對上嫡姐,她還是很恐懼。

    儘管嫡姐從來沒有打罵她,更沒有言辭侮辱她,但她身上陰冷晦澀的氣場,總是叫奚嫺想躲避。

    奚嫺卻又後退兩步,手腕一鬆,藥碗便摔得四分五裂,薑黃色的藥汁濺上她淡色的裙襬和繡花鞋。

    她的杏眼裏含着淚水,挽着頭髮提裙便匆匆往外逃,彷彿嫡姐是什麼喫人的兇獸,再不走她便要被捏着脖頸掐死了。

    外頭的雨停了,奚嫺一個人抱着手臂匆匆跑出院門,累得胸口繃緊發喘,轉頭卻發現嫡姐沒有追上。

    她鬆了一口氣,纖白的手掌捂住眼睫,再深深吸氣。

    奚嫺告訴自己不要再怕了,嫡姐這輩子甚麼也沒做,她只要不像上輩子那樣阿諛奉承,那樣討好她,可能就不會讓嫡姐那麼討厭。

    再睜眼時,奚嫺卻發現嫡姐站在院落硃紅的矮牆邊,一身天青色繡金的奢華長裙,個子修長高挑,漆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手中悠悠把玩着方纔那截銀梳,對她露出一個優雅散漫的笑容。

    奚嫺卻忽然注意到,嫡姐手裏的梳子只剩下半截。

    那麼堅硬的銀梳,還嵌着幾塊寶石,怎麼會生生斷裂成這樣

    她面色蒼白起來,抿着脣瓣看嫡姐,遠遠的像是一隻待宰的兔子,眼尾紅紅的,可憐又可愛。

    於是嫡姐便笑了起來,有點寵溺的意味。

    可在奚嫺眼裏,卻陰暗得厲害。

    因爲她再是得寵,從來都和他的朝綱江山不沾邊。

    嫡姐倒是鬆開了她,袖手一旁沉靜看着她:“你自己吃藥。”

    奚嫺看着泛着苦澀味道的藥湯,連忙搖頭道:“我不想喝,也不是甚麼大毛病”

    嫡姐似笑非笑道:“這般,你還敢說自己會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