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不知嫡姐是夫郎 >90.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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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了幾十年的帝王, 並不多麼忐忑慌張,卻仍立即清醒過來。

    是瑾王是五皇子, 還是太子, 亦或是

    這麼一想,似乎每個人都有動機。

    他懷疑每一個人, 就連最寵愛的兒子陸宗珏也毫不例外, 因爲愈是寵愛, 權利便愈是大, 野心也會難以遏制地膨脹, 相反若是太子,動機便不明朗,更加模糊難以理解。

    除非太子算準了隋元帝的心思,知曉他會因此懷疑每一個人, 即便是幺兒親母,即便是深愛的妃子,那是近乎神經質地猜測和彷徨, 風吹草動都將引起他的忌憚和恐懼, 這帝位坐久了,安享太平的同時, 內心深處的恐懼也難免浮現。

    孤家寡人衆人都皆知, 但只有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真正明其深意, 高處入骨的寒涼和孤寂, 更不是十多歲的皇子們能透徹的。

    但這樣的心情, 是隋元帝歷經了幾十年才明晰的,太子還年少,即便孤僻一些,卻不至於把人心算得這樣準。

    相比之下,瑾王等人做這樣的事情更有動機,若是藉此嫁禍旁人,難免引火燒身。

    而太子死了誰得利最大,寧可冒着被懷疑的危險也要做這樣的事,因爲只要做的乾淨,沒人能懷疑到此人頭上。

    這般一想,兒子們的面目都扭曲詭譎起來,恭敬的臉在陰暗的角落裏,變得晦澀恐怖,像是歹毒又極端渴望的蛇類,窺伺着他憑此享樂幾十年的龍椅。

    老皇帝在窗前負手站了一夜,腦中愈發混沌,神智卻脫離出來,在樑柱上冷靜清醒看着一切。

    他非常清楚,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靜觀其變,而現在最好的做法,便是誰也不信,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鬆。

    奚家鮮少有孩子新生了。

    似乎從大太太去世,便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出生,王姨娘的孩子沒立住,五六歲的時候被小小風寒帶走了,剩餘的皆是女孩,故而這個孩子成了一個祥兆。

    奚老爺與老太太奚周氏,皆十分重視這個來之不易的孫子。

    孩子滿月的時候,奚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嫡姐了,院門緊閉着,她聽說嫡姐病了。

    奚嫺有些想嘆氣,她對於嫡姐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恐懼中帶着不情願,另一方面卻有些感激。

    弟弟出生前這樣的感激太單薄,因爲奚嫺還沒有從重生的得意中超脫出來,但弟弟真正出生,伴隨着平安的喜訊,她纔開始發覺重生後一切都不同了,甘霖般真實的喜訊很快便澆築入心扉,使她無法再含有更多的戾氣,和不顧一切的毒恨。

    奚嫺本質上,仍是很容易滿足的人。

    她甚至覺得,若是嫡姐不死,即便李愈娶了嫡姐,她也會帶着笑祝福。

    畢竟她不喜歡李愈,想要的不過是安穩,而誰知李愈前世不娶,和嫡姐的死有沒有關係

    奚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由微微悵惘,人人都有姻緣,她真正契合的姻緣又在哪裏

    她想通了。

    這幾日弟弟出生,姨娘的身體越來越健朗,眼中的清明也漫上靈臺,弟弟滿月時姨娘幾乎已能下地,行走如常,還爲她繡了幾雙襪子,那是前世她夢寐以求的圓滿日子。

    即便爲了姨娘,她也覺得不該再與嫡姐搶男人。

    奚嫺本來想做個壞人,現在卻做得這樣不倫不類,趴在桌上逗着花瓣,又覺得喪氣。

    又一喜事臨門,老太太奚周氏院落的大門,終於被她撬開了一角。

    奚嫺從舊年進府裏,便時不時爲老太太做一些針線活,她的女紅不算好,但上輩子好歹繡了那麼多皇帝佩戴的御用之物,也差不到哪裏去,更曉得一些時新的款式。

    雖則每趟送去,老太太皆只是派了身邊的嬤嬤來道謝,又賞了一些瓜果,卻從沒有親近她的意思,但奚嫺從沒懈怠過。

    若停了,反倒叫人看出她滿心利益,一點兒不誠心,故而不若就當作日常功課來交,即便老太太還是不喜歡她,卻至少不會厭惡她。

    似乎是弟弟出生的緣由,亦或是旁的甚麼,她也不曉得,老太太在前日便召了她去。

    老人家帶着一圈墨綠攢珠絨布抹額,眼角眉梢皆帶了細細的皺紋,笑起來格外明顯,卻也很親和。老人見了她只是含笑點頭,又拿了糕點與她用,捏着孫女肉呼呼的手,問她讀甚麼書,平時愛用些甚麼。

    上輩子加這輩子,奚嫺對老太太的印象都是遠在天邊,慈和卻疏遠,對孩子們缺少固有的疼愛之心,但他現在卻發覺老太太至少是可親的,若是眼前的老人想,她便能做到讓人心神開闊舒朗,充滿孺慕之情。

    奚嫺給老太太唸書,陪老太太用膳,靜靜的不愛說話,卻顯得很穩重。

    過了一些日子,老太太又提出,要把奚嫺收在膝下撫養。

    奚嫺有些驚訝。

    老太太出身的周氏

    一族,是江南書香門第,族中榜榜出進士,乃是江南學子仰慕難企的標杆,而周氏家教亦極好,自古便周氏女便有美名,亦有列入女傳者甚,所出的女子皆嫁得不錯,而周氏女親手教養出來的子女也天生享譽美名。

    無論是婚嫁還是旁的,都比別人多一些機會。

    奚嫺覺得自己無德無能,又是個黑心眼的,若是被老太太看出來她不入流的心思,便要丟了老人家的臉,是以不敢應承。

    老太太卻慈和淺笑,輕撫她的鬢角:“孩子,你當得起。”

    “祖母年紀大了,亦盼着有人陪伴,你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差不了。”

    姨娘聽到這個消息時還在牀上,額頭綁着抹額,卻欣慰含淚道:“我們嫺嫺出息了,去老太太身邊,姨娘便不會帶累你”

    奚嫺其實很是不願。

    她沒想過要嫁得多好,去老太太身邊對於她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她想要嫁進頂級的世家當主母,不然有這名聲也沒意思,反倒阻了她真正想嫁的人。

    奚嫺考慮再三,卻不敢直接拒絕,她雖然堅持自己的路,卻不想讓老太太失望,於是便在深夜裏偷洗了涼水澡,又不蓋被子,近乎一病不起,得了傷寒,藥味從小院裏渺渺傳出,而奚嫺綁着頭巾靠在病牀上,一張小臉瘦巴巴的,脣瓣也蒼白乾枯。

    老太太來瞧過她一回,只是搖頭嘆息,爲她掖了掖被角,再也沒有說甚麼,拄着柺杖慢慢離開。

    奚嫺有些愧疚,卻也覺得老太太實在好教養,這樣被拒絕也不生氣。

    時下講究人家,並不在明面兒上講究嫡庶,更何況律哥兒還是難得的男丁,故而奚家在長安解禁後,很是大辦一場,奚嫺不知前院的盛況,卻從喧天的聲響中,感受到了盛大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