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2299章反正就這樣
    房陵。

    殘陽如血,將城上城下照的一片赤紅。

    隨着在城下的張氏軍陣中一連串的梆子傳令聲,黑壓壓的箭雨在令人悚然的弓弦響動聲中,亂糟糟的就像是一大羣的馬蜂一樣直撲城牆城頭。嘩啦啦的箭雨落下,打在城牆上的青磚、城垛和城牆石板道上,濺起一連串的火星子。

    時不時有慘叫聲響起,總歸是有一些新兵蛋子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亂跑,想要趁着箭雨的間隙躲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但是往往就是在轉移的過程當中被下一波的箭雨射中,然後橫七豎八的倒了下去。

    戰場之中,越是慌亂,死的便是越快。

    當熬過了這種手足無措的惶恐之後,便漸漸的成長起來……

    十幾波箭雨之後,城下便是又發了一聲喊,人頭涌動,穿着各種雜色服裝的夷人和張氏兵卒混在一起,嘶吼着,朝着城牆衝來。

    城牆之上,鐵甲錚然,並不慌亂,受傷的和死去的都被民夫順序擡起送往城下,而隨着黃權的號令之聲,在盾牌後面的弓箭手立即上前,貼着城垛將箭雨斜斜吊射往城下,張氏軍陣當中來不及撤走的弓箭手立即慘叫着成排的倒下,慘叫聲便是隔着這麼遠,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張氏兵卒的弓箭手連滾帶爬的往後撤,黃權又是再次下令:『壓低三指,自由射擊!』

    弓箭手壓低射角,對着衝上來的夷人和張氏步卒傾瀉着箭矢,城下衝鋒之中的步卒一片片倒下,鮮血四濺當中,被射中的不是一聲不吭的倒下,便是捂着傷處在地上碾轉嚎呼,聲音之淒厲,讓人毛骨悚然。

    黃權用的箭矢也是驃騎常備的狼牙箭矢,箭矢帶着倒鉤,只要扎進肉裏,極難拔除,若是用蠻力拉扯,便是將傷口直接破壞成爲一片血肉模糊!而不拔除箭矢,又等同於無法康復,失去了戰鬥力,包紮也毫無作用。

    人潮擁擠着來到城下,一排排還帶着嫩綠葉子的木梯紛紛豎起,人羣如同螞蟻般朝上攀爬……

    『刀盾長槍上前!』

    黃權大吼。

    弓箭手射出手中最後一根箭矢,然後側身,讓開城垛,給刀盾手和長槍手騰出空間來,退到側後,一個個抖動着手臂,然後大口的喘着粗氣。

    遠處的張氏步卒陣列當中隨着鼓聲,一輛輛龐然大物被推了出來,都是新制的攻城車以及雲樓,行駛緩慢,緩緩的向城下推動過來。

    『弩車手!』黃權伸手一指,『擊毀敵軍器械!』

    黃權正發號之間,便有張氏雲樓上的弓箭手朝着城頭傾瀉箭矢,幾根箭矢衝着黃權這裏就射了過來!

    黃權身邊的一個兵卒被流失射中,連哀嚎一聲都沒有,人便是仰天而倒,噗的一聲鮮血噴濺而出,沾染上了黃權的臉龐……

    『使君!請速退後!』

    黃權的護衛上前,想要勸說黃權往後躲避,但是被黃權拒絕了。

    在兩支弩槍近失之後,安排在城角的弩車的第三支的弩槍側面擊中了雲樓,頓時在木屑橫飛當中,使得重心原本就高的雲樓晃動起來,站在雲樓上的張氏弓箭手有幾個倒黴蛋子沒能站穩,慘叫聲當中頭下腳上的便是掉了下來,像是一個裝滿土的袋子砸在地上,噗呲就沒了動靜。

    又是一根弩槍射中了雲樓,雲樓的搖晃越發的明顯起來,在雲樓之下的推動的兵卒企圖挽回雲樓的重心,但是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夷人和普通兵卒根本難以理解重心調整這種相對比推拉雲樓要更加複雜的操作,不但沒有能夠挽回重心,反而因爲手忙腳亂之下導致重心更是失衡,最終重重的翻到,不僅是將雲樓之上的弓箭手甩將出去甩得折手斷腿,也連帶着壓了好幾個在邊上的倒黴蛋,慘叫連連……

    黃權看着城下遠處張氏將旗之下那個急得跳腳的傢伙,冷笑了一聲。

    這已經是第十天了,張氏兵卒倒是下了不少本錢,日日狂攻不止,每次都留下不少的屍體,傷者應還倍於此數,可就是沒能攻破城池,甚至連帶着士氣也漸漸崩壞,許多夷人也開始磨洋工不配合起來。

    黃權看着那個磨磨蹭蹭而來的撞車,拍了一下身邊的護衛,『去取火油來!若是靠近了城門,就燒了它!』

    此時城下的步卒已經開始往上攀爬,嘶吼的殺聲一陣強似一陣,看起來陣勢很是龐大,但是隨着搭在城牆上的雲梯又被叉杆推開,在城下的夷人便是發一聲喊,又是自動的退了下去……

    張氏兵卒隨後也跟着夷人一塊跑了……

    推着撞車的見其他人都跑了,左右看看,也紛紛從撞車當中逃了出來……

    又是一次虎頭蛇尾的進攻結束了。

    原本在張氏軍陣當中轟鳴的戰鼓,似乎也是有氣無力的最後敲了兩下,就像是敲漏了一般,啞了。

    戰場頓時平靜下來,剩下在城下的一些傷者還在有一聲沒有一聲的慘叫呻吟着。

    黃權拍着城垛,哈哈大笑。房陵城上的其他兵卒也紛紛跟着大笑起來,就像是在嘲笑着張氏步卒的軟弱和無能。

    城下張氏將旗之下,張然暴跳如雷:『殺了!都給我殺了!這些逃兵!逃兵!!都殺了!都殺了!』然後轉頭看着夷人首領繼闕,『又是你們的人先退下來!這一次又要怎麼說?!啊?!』

    繼闕也是跳腳,『這個能怪誰?雲梯都倒了,難不成叫我們的人趴磚上爬上去?你自己手下連個梯子都立不起來,還怪我的人?!』

    兩個人相互瞪着眼,就像是下一刻就要相互拔出戰刀來互砍一樣,可等了片刻之後,便是又各自將頭扭了過去,招呼安排自家兵卒起來……

    過了片刻之後,張然擡頭看了看天色,『今天就這樣罷……』

    繼闕也是接了一句,『房陵城中,倒是精銳啊……』

    既然是精銳麼,打不過,大家也不丟臉。

    圍着罷,反正就這樣。

    ……╮(╯▽╰)╭……

    張掖。

    北宮圍在張掖城外,和張掖城中的守軍對峙,已經是第三天了。

    其實一些人的心中明白,一個張掖並不是這一場戰爭的全部,也不會是一個終結。這一次的戰亂,若說是反抗漢人的暴政,還不如說是關於河西之地主權的爭奪。在這裏,漢人和羌人相互爭奪話語權,糾纏了一整個的漢代。

    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草場以及部衆的爭奪,一代代的羌人貴族的衰弱和更替,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但是最爲重要的,依舊是利益。對於這些視政治爲生命的人來說,妻兒老小都是可以拋棄,割捨,甚至分享,但是唯獨權柄不可退讓,利益不能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