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2349章戰法的傳遞
    雖然說有句話叫做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旁人,但是當真正要將這句話實行的時候,往往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就比如說劉邵。

    正常來說,劉邵到了許縣,自然是需要向天子覆命。畢竟他是代表了天子劉協前往長安去徵召鄭玄的,不管這個事情結果如何,是需要交代一下的,可是劉邵現在就很尷尬。

    因爲他覆命,卻不能將郗慮帶來,只能是他自己前來……

    給出的理由似乎像是那麼一回事,但是也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更爲麻煩的是,經過了好友庾嶷的提醒,劉邵知道有些話不能講,因此在面對着天子劉協的時候,便是越發的尷尬。

    『故而……愛卿便只是帶了這個……』天子劉協斜斜的瞄了一眼所謂的五行五色糕點,『前來複命?』五行五色的糕點?再多幾種顏色,也一樣是糕點!當我是小孩子,拿盤糕點就可以糊弄了,是這個意思麼?

    劉邵深深的將頭埋在了地板上,『臣……愚鈍無能,還請陛下賜罪……』

    天子劉協皺着眉頭,『這倒也罷了……朕擁四海,天下皆爲漢家,也不求什麼金銀器物……然問愛卿些長安事項,風土人情,竟然皆是不知……愛卿在長安所居時日,究竟在做些什麼?』

    『臣居於館驛之中,不曾外出……』劉邵咣咣咣的叩首,『臣……愚鈍無能,還請陛下賜罪……』

    『……』天子劉協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憋住了自己的怒火,『愛卿就天天都在館驛之中?一步都不曾外出?』

    『……確實如此……』劉邵依舊不敢擡頭,『若是陛下欲知長安情況,當詢問郗慮郗鴻豫即可……』

    『呵……呵呵……』劉協忍不住笑了出來。

    氣極而笑。

    『退下罷!』劉協扭過頭去,不想要再多看一眼劉邵。

    劉邵又在地板上咣咣幾個頭,然後撅着屁股,倒退了出去。

    大殿之中,光影切分。

    劉協目光停留在那些被切割的光線之中,然後看着在那些光明之下飛舞着的細細飛塵,慢慢從冷笑變成了輕嘆,然後過了片刻,就變成了磨牙的聲音……

    ……彡(-_-;)彡……

    在漢代,知識是很珍貴的。

    人們對於知識,起初也是非常尊敬的,連帶着,也會尊敬那些掌握了知識的人。

    那麼在漢代,那些人是掌握了知識,亦或是相關的信息的?

    必然是這些士族公卿。

    又比如像是郗慮。

    若是將郗慮的身份換成後世常見的一個名詞,那麼郗慮就是代表了一部分的大漢當下社會當中的公共知識分子。他要負責將這些知識,當然也包括一些信息,分享給一些需要的人,但是在這個分享的過程當中,他遇到了一些問題。

    劉協要見郗慮,並不是想要見,便是隨時都能見的,要有一個流程。

    畢竟誰也不保證郗慮是不是心存歹意,像是荊軻一樣準備乾點壞事情對吧?所必要的手續還是要辦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最後還需要光腚……呃,尚書檯、少府和執金吾聯合審查,最終才能確定郗慮什麼時候見到天子劉協。

    這個理由很正當,但是再正當的理由,也只是理由。

    正常來說,人都是希望獲取真實的知識的,而不是得到虛假的信息。

    只不過這個比較難。

    在大漢之中,普通人說話,若是不妥當了,輕則就是三位數大板子降臨,重者便是立刻有人順着線索摸上來查一下戶籍,看看車船稅芻蒿稅什麼的有沒有按時按額交……

    但是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就是,某些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一些混賬話,混賬到了連普通人也明白是混賬的程度,但是就不見得有什麼問題,這些人依舊可以在外晃盪,更不會被請去喝茶,三天兩頭就在外面冒泡。

    而另外有些人,時時刻刻都要被審查,稍微有些沾邊的,都會被禁止。

    就像是現在,郗慮要見到天子,先要見荀彧。然後郗慮發現,等他到了尚書檯之後,卻沒有見到荀彧,而是被帶到了一間偏房之中,有一個面容嚴肅,身形消瘦的老官吏在等候着他。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爲了確保郗慮在見到天子的時候,不至於『說錯』一些什麼話,『做錯』一些什麼事。

    像這樣的事情,荀彧當然不參與,只是派遣一個手下的官吏和郗慮對口供,呃,對話就可以了……

    『聽聞西羌叛亂,隴西隴右民不聊生?』

    『這個……』郗慮揚了揚眉毛,『已是平復矣。』

    『平復了?汝親眼所見?』老官吏問道。

    『這個……』郗慮眨巴兩下眼,『未曾。』

    『既然未曾親眼所見,汝又如何斷定隴西隴右西羌平復?』

    『嗯……啊……』郗慮有些明白了,便是點頭說道,『如此……西羌之亂,或未定也……呃,尚未定也……』

    『善。聽聞漢中有亂,川蜀不安?』老官吏又問。

    郗慮沉默了一下,然後微微遲疑着點了點頭,『漢中有亂,川蜀麼……或有之……』

    『既然漢中有亂,川蜀如何安定?莫非川蜀可越天塹,不經漢中,直抵三輔乎?』

    『川蜀亦亂。』郗慮皺眉說道。

    『善。聽聞驃騎肆意屠戮三輔、河東、隴西大戶,罷絕禁錮三輔河東等地士族子弟出仕之途……』

    郗慮皺着眉頭,沉默着沒有應答。

    對口供的官吏也不着急,依舊是盯着郗慮,眼珠子一動都不動。

    『某要見荀令君!』郗慮沉聲說道。

    老官吏彷彿是根本沒有聽到郗慮說了一些什麼一樣,徑直說道:『郗慮郗鴻豫長途跋涉,一路辛勞,不慎體感風寒,以……』

    『且慢!』郗慮伸出一隻手,『究竟要說些什麼,要做些什麼,爲何不直言相告?』

    老官吏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聞驃騎肆意屠戮三輔、河東、隴西大戶,罷絕禁錮三輔河東等地士族子弟出仕之途,故汝不堪其辱,返至許都,可有此事?』

    『……』郗慮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確有此事。』

    『善。聞驃騎之民多有賦稅,雜役苛重,故多逃亡,不知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善……』

    ……(;¬_¬)(╯︵╰)……

    太興五年,冬。

    上庸的城牆古樸,甚至可以說有些陳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