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壹也明白這一點。當然,呂壹不可能說什麼這些東西都是你自願給的,老孃憑本事賺的憑什麼拿回去等等,因爲這本身就是一場交易。孫權給與呂壹的報酬是超出了正常的範疇,所以要呂壹付出的代價,自然就是需要給孫權當狗。
之前呂壹這條狗還算是有些稱職,不管是看家護院,還是抓捕小獵物,都算是拿手,可畢竟狗是有活動地盤的,呂壹所能看到的一直都是在吳郡周邊,而像是江東干旱以至於整體糧價的飆升,這並非是由吳郡一地所先爆發的,呂壹當然沒有辦法提前預知。
在孫權下令開倉平抑糧價的時候,呂壹本能的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將事情想得通透明白,事態已經朝着不可轉變的方向發展了。
當利益擺在檯面上的時候,人情冷熱被撕扯而開,纔會顯露出真正巨大的危險和惡意,不管之前究竟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在這一刻,也就剩下了貪婪的本性和醜陋的嘴臉,勾結在一處的大戶豪強鉅商,盤踞於半空之中,喫喝人血,敲骨吸髓。
他們怎麼說?
孫權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裏面崩出來的。
呂壹伏在地面之上,將臀部高高撅起,他們說沒有存糧
沒、有、存、糧?孫權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然後怒極反笑,啊哈!沒有存糧?!哈哈哈
這幾年,受到小冰河時期氣候影響的首先是北方,江東一帶相對來說氣候整體還算是平穩,收成都是比較穩定。
江東的小農經濟體系又是最強的,因爲從揚州一帶往南,就是進入了丘陵山區,雖然說這些丘陵地帶,海拔都不算是很高,但是並不好走,而能夠適宜耕作的土地,也是往往在水源河川的左右,因此在大漢當下的生產力之下,更加容易形成相對比較閉塞的經濟圈。
在這樣的環境當中,一個普通的農夫,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他耕作的那個村寨,離家最遠的道路,就是去趕集的那條。
這些農夫、佃戶所有的產出,都集中在了當地的大戶地主手中,而這些糧食,只有在商人經過的時候才能進行變現,而因爲價格或是交通等的原因,並不是像後世,嗯,即便是後世的交通條件,也有大量的農產品買不去的情況,更不用說大漢當下了。
因此這些地方豪強大戶手中,往往都是囤積了大量的糧草。有時候這些糧草囤積的時間太長了,腐爛變質連喫都吃不了,就只能是堆往山溝裏面焚燒
啥?吃不了爲什麼不分給農戶?呵呵。
所以說江東這些大戶豪強手中沒有了存糧,孫權不信。你就沒給他們說,若是肯捐糧草,我就封給他們官職麼?嘉獎!官職!!
說了呂壹依舊是撅着屁股,都說了可是他們說,真沒有糧草,若是有,肯定捐
多捐點錢糧什麼的然後混個官職,至少有個表彰的交易,從春秋戰國時候就已經很多了,到了秦漢只是更是蓬勃發展,到了漢武帝時期甚至連爵位都拿出來掛靠,捐多少錢糧就換個什麼爵位,可以當一地代表什麼的,都是基本操作。
呂壹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孫權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這不僅僅是一頓慶功酒的問題!
嗯,或許也是
更重要的是孫權原本想要借這個機會,好好整頓一下江東一直以來存留的弊病和隱患,想要轉變一下江東政權,也就是孫權孫氏的核心力量對於地方,對於軍隊的控制力不強的問題。
江東的世兵制之下,導致軍隊正規化職業化的程度非常低下,兵歸將有的程度太高,士兵利益和將領捆綁程度較深,使得孫權這個君主的號令,甚至還不如某個將領的命令管用!
在說你呢,嘟嘟
但是麼,世間之事,那有辦法盡如人意?
就在魯肅抵達吳郡,急急去拜見孫權的這一天,江東的糧價,一石的價格猛然突破了五千錢!
在正常的年份,一石最貴的粱米也不過是四百錢。普通的粟是兩百錢,江東較多的稻穀也差不多是這個價。在黃巾之亂之前,基本上都是這個價格,而在後來的董卓鑄造惡錢的情況下,當時糧價最高也不過是十倍左右,兩千多錢。
因此這個糧價一出來,頓時江東民衆一片哀嚎。
受到糧價高漲的影響,江東那些真正受災的區域的氛圍,已經是緊張到了極致。
雖然說受到了孫權的指派,已經有一部分的糧草轉運進入了受災的區域,但是當地的災民,並沒有得到第一時間的安撫和維護秩序,乞丐與流民開始往更大的城鎮聚集,喫不上飯的民衆越來越多,大家都在找糧食,或者說,找喫食,一切可以喫的東西。
這一場並非在歷史上登記的災難,一時之間氣勢洶洶。
在這樣的情況下,善心人士麼,還是有的。
比如陸家。
陸家老宅莊園之外,便是有成百上千的難民聚集,幾乎都將陸家莊園之外的空地都佔滿了。
在莊園的大門之前,搭出了一個草棚。在草棚之中,十口大釜排列而開,熬煮了許久的粥湯熱氣騰騰,帶給這些流民活命的氣息
在莊丁的維護秩序之下,流民拍着長長的隊列,陸續的上前領取粥湯,一人一勺,多了沒有,喫飽自然是妄想,也就是暫且餓不死而已。
領了粥湯的,有的是急急的端起就喝,一句話都不說,但多數都會讚一句陸家老爺仁慈無雙,福壽永享等等的吉祥話,雖然他們大多數都不認識陸氏兄弟,也不知道陸家郎君還根本不算老。
但每在這個時候,站在鍋釜邊上替這些流民打粥的莊丁都會立刻說一聲,這是江東之主孫將軍的粥,陸家不過是暫待布粥而已
莊園的牆內牆外,幾乎就是兩個世界。
高大厚實的莊牆屏蔽了外面的喧囂,陸遜坐在廳堂之內,正在慢悠悠的喝茶。
陸瑁走了進來,皺眉說道:外面的流民越發的多了,今天去看,又多了四十餘,這樣下去,什麼時候纔算是個頭?我們我們總不能這樣一直施粥下去罷?再這樣下去,一天也要好幾十石我們能支撐得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