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無數條線,無數個點按照自己的意志運動,交織,形成的一幅巨畫,而這一幅巨大的畫卷,是以這些無數的個人意志的累加而成,請注意,是矢量的和,而不是標量和。這些人的相互之間的意志可能是相同的,也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因此疊加在一起之後,所構成的結果,也並非會符合所有人希望。
三國之所以是三國,這並不是由一個接着一個的歷史事件簡單的相加,而是交織在一起相互影響而成。三國之所以成爲三國,有它的原因,但是也沒有所謂真正的那個原因。
作爲後世對於歷史的研究和觀察,自然是可以選着站在任何一個想要觀察的節點,然後依舊上下時間的線索,對其中的變化進行總結或是延伸
但是這種總結或是延伸,不代表可以對歷史進行策劃和預判。
在後世上,稍微對於歷史瞭解一些的人,都會說三國羣星閃爍,好看好看,精彩精彩,但是卻沒有看到,三國的大亂世打破了胡人和漢人之間的力量對比。五胡亂華的大亂世是漢代末年矛盾不斷積累的結果,是人口大幅度增長後的一個轉折點,雖然和晉朝的幾個傻馬有些聯繫,但是這幾個敗家爺們並不是最直接的因素。
斐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算是入夏了,但是現在的氣溫卻算不得多高,比起之前兩三年的溫度來說,依舊要低了不少,尤其是夜晚,涼風一起,更是顯得有些寒意
秦漢兩代,其實氣溫都很高的,據斐潛的瞭解,在黃河流域這一塊的溫度,應該和後世的長江以南的溫度差不多,也就是說,其實在秦漢的時候,華夏的這一塊土地上,熱帶和亞熱帶的佔比其實是比較高的。
甚至到了三國晚期,華夏大地之上,依舊還有亞洲象的身影,所以曹衝也纔有大象可以稱
但是現在,氣溫的下降已經是一個很明顯的現象了。
斐潛仰頭,衝着夜空哈出一口氣,還好,並沒有多少白煙。
不過,時間也不多了。
氣溫逐漸下降,會導致北方的草場不再適宜放牧,胡人必定會被迫向南遷徙,羌人,南匈奴,或者是鮮卑,這種情形是斐潛一個人無法以人力進行扭轉的
就像是跑毒。
不想被毒死就要跑到安全區。
當然,眼前的華夏土地,便是最爲適宜的一個大亂世的舞臺而已。舞臺是脆弱而兇險的,整個的構成已經在改變。
風吹雨打,氣溫隨着時間在一步,一步,一步的降低。
斐潛仰頭望向天空,天空中無數的星辰,美麗且夢幻,就像是現在在這一塊華夏大地之上的所有武將謀臣,閃爍着屬於他們的光華。
孔子有云,禮失而求諸野。老劉家,中央集權喪失了“禮”,也就是規則,那麼自然周邊的“野”就出現了。
然而現在,位於中央的華夏之地上的人,在關中,在冀州,在豫州,在揚州荊州等等的區域的華夏人,這些驚才豔豔的人傑們,知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
答案是,他們不知道。
老劉家似乎已經腐敗,曾經站在華夏頂端高呼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人,已經化爲飛灰,但是新的道路要誰帶領,他們也不知道。
他們可以借鑑的,除了大漢,便是西周。
所以最終曹師兄才最終一再暗示,一再確認,我是誰,我是周文王麼,嗯,我應該是周文王,我必須是周文王
斐潛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細碎的腳步聲輕輕響起,黃月英捧着一件大氅走了過來,先是微微曲膝行了個半禮,便繞到斐潛身後,將大氅披在斐潛山上,然後又轉到前面,替斐潛繫好,才仰着頭,說道:“郎君,有心事”
斐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嗯,是有一些”
黃月英仰着頭,大眼睛裏面反射着天上繁星的華光,流露出幾分的好奇。
“這個”斐潛想了想,然後說道,“月英,你可知道鹽鐵專賣”
黃月英點點頭,說道:“知道,父親大人有說過。”
“哦,”斐潛問道,“那麼,是怎麼說的”
黃月英微微偏了偏頭,模仿着黃承彥的語氣語調說道:“嗯,此事,乃與民爭利也,非善政,故不得行之”
斐潛呵呵一笑,然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怎麼不對麼”黃月英問道。
“呵呵,”斐潛並沒有直接給與一個答案,而是似乎說到了另外一個無關的話題,“那你知道爲何農耕田租等歸入大司農,山川池澤則是歸入少府”
大司農,就是全國性的政府行政費用,而少府,則是主要供給皇室的開銷和使用。
黃月英眨了眨大眼睛,說道:“這不是一向如此麼具體爲何,我也不知道”
斐潛呵呵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隨意的就在廳堂前沿坐了下來。
黃月英見狀,也沒有一本正經的說這個行爲不像個侯爺,而是連忙讓人去拿了墊子來。
斐潛也沒有拒絕,便接了過來,自己墊了,又取了另外一個放在身邊,示意黃月英一同坐下之後才說道:“天下之田,盡皆王田,四封之內,莫非王土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黃月英點點頭。
“上古之時,田地封出去了,成爲井田,但是非田之地,也就是山川池澤不是田地,不能耕作,因此還是王地,禁止闖入伐木,甚至還設立虞人之職,專門用於看管
不過呢,這些山川池澤呢,是要燒炭伐木,捕魚獵獸的,此類行爲,被稱之爲奸利,虞人可以征討,但是終歸是防不勝防,討不勝討,最終便放開了山川池澤,只在出入關隘之處,設立徵吏,專職徵收此等稅收”
“而後,秦漢沿襲慣例,田地屬於農戶所私有,山川等依舊是皇室公有,因此田賦等歸於大司農,而山川之出,歸於少府”斐潛轉頭看了看黃月英,繼續說道,“而鹽鐵之屬,皆出於山川也所以,這個鹽鐵啊,你說是與民爭利,還是民與爭利”
“啊”黃月英有些暈,“這樣說來好像是”
漢武帝搞鹽鐵,並非是爲了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