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3088章該死
    河洛,潼關。

    楊修緩緩的在曹軍營寨之中走過。

    神色平靜。

    身邊經過一隊曹軍兵卒所響起的兵甲之聲,就像是他行走之時伴隨的背景樂聲。

    雖然是在軍中,楊修依舊是一身的青衣,衣冠齊整,一塵不染。

    唯獨只有楊修的靴子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土。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軍寨之中,總不可能說有一條青石板路提供給楊修去走吧?衆多的兵卒踩踏而過的泥路,坑坑窪窪,現在乾燥還好,只是一些灰塵黃土,若是遇到雨雪,那就簡直是一腳一堆爛泥。

    幾名兵卒若即若離的跟隨楊修身後,似乎是在保護,也更像是在監視。

    楊修走回了自己的帳篷,然後端坐了下來,將衣冠正了正,隨後雙手輕輕的擡起,在虛空之中彈按着,就像是他的面前擺放了一個無形的琴,而他正在彈奏一首絕美的樂曲。

    楊修他從小就聰慧,早早的在平輩之人當中脫穎而出。不管是在楊氏族人之中,還是在河洛之地,他對於經學的研究,對於儒家的探尋,都是位於前列的,同時他不僅在學問上精進,他音樂,繪畫,詩賦方面都有自己獨到之處。

    他天才橫溢,曾經光芒萬丈,是所有年輕人的偶像,雖然沒有搞出什麼擲果盈車的場面來,但不能否認他曾經是幾乎和袁紹袁術相同級別的高等衙內,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只不過,現在的他,卻落入了泥塵。

    或許只有在這樣一方小小的帳篷之內,楊修才能獲得片刻不被打攪的平靜。

    楊氏僕從靜靜的立在帳篷一角,恭敬且崇拜的看着楊修。老郎君是他們的天,少郎君就是繼承這個天的人,至於天子,和他們毫無關係,他們的天就是楊氏的老少郎君。

    一曲虛空的演奏停下來,楊修睜開了眼眸。

    僕從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少郎君。』

    楊修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恐怕是命不久矣……』

    ……

    ……

    西涼,酒泉。

    彷彿是無窮無盡的兵馬,在眼前展開,充斥着視野的每一個角落。

    無數的刀槍。

    無數的旌旗。

    戰甲,鋼鐵的冰寒,卻又和人馬的血肉組合成爲了一體。

    前方的高臺之上,只有斐潛一人的身影。

    而在高臺之下,則是這些天陸陸續續來的大戶大姓,胡人首領,一個個縮着脖子,就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在了臺下。

    萬人的鐵騎陣列在前,呼出的氣息似乎都能掀起一陣的風暴。

    寒風呼嘯而過,但是讓這些大戶感覺渾身上下冰寒的,絕對不是風。

    西涼普通的民衆,很多都是憨厚的,但是這些大戶大姓們並不屬於憨厚這個行列。他們都是聰明的人,狡猾的人,在看清楚了眼前的這一切之後,有些東西就從他們心底浮現出來了,就像是一隻只冰冷的爪子,抓住了他們的心臟,並且還使勁的攥着,令他們疼痛不已,卻叫不出來。

    段煨站在臺下的隊列之中,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伴隨着寒意,從後腳跟翻滾而上,直直透入腦袋之中,一切雜亂的想法,在面臨着這些兵馬的時候,都消失了。只是呆呆的看到那些兵馬在高臺之下展現着雄姿,做着各種兵操演練。

    煙塵翻滾如龍。

    人馬奔騰如虎。

    旌旗獵獵作響,雲煙舒展翻騰。

    段煨仰頭而望,臺上的那人站在陽光中,沐浴着光華。耀眼,似乎都有些刺目,讓他睜不開眼,看不清楚。前兩天和那人會面所談的話語在腦海當中翻滾,如同一波波的巨浪,席捲着,不可抗拒的拍來,將段煨他拍在沙灘上。

    酒泉生亂的那一天,很多大姓大戶都還是很懵懂的,而張遼收拾酒泉的速度也很快,使得一些人還沒有感受到什麼變化,事件就已經結束了。

    而現在在白天之中的大規模軍演就不一樣了……

    兵刃,戰甲,人馬嘶吼。

    天地之間,在這一刻,彷彿不管是風霜雨雪,只要高臺之上的那人一個指令,眼前的鋼鐵兇獸就會撲上去,將其撕扯得粉碎!

    雷霆般的馬蹄聲讓段煨在內的大戶大姓,不由得雙腳都有些顫抖起來。

    不知道是因爲馬蹄奔馳所引起被動的震動,還是雙腳自發的在主動顫抖……

    ……

    ……

    河東,皮縣。

    司馬懿站在三色旗之下,而在他的面前,一座塢堡正在大火之中掙扎。

    『謀逆者當誅!』

    司馬孚興奮的喊着,似乎是要將自己的痛苦轉移到了他人身上。

    在塢堡的高牆之上,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憤怒的朝着司馬等人嘶吼着,臉上充滿了憤怒,眼神之中充滿了怒火。

    而在塢堡之內,不遠之處,有些持械擎弓的人正在被兵卒圍殺。

    雖然說那些持刀弄棒的人身軀魁梧,氣力也不小,但是在兵卒層層圍剿之下,並不能掀起太大的波浪……

    鮮血潑濺得到處都是。

    『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莊園!』有人哭喊着,『你們這強盜!劊子手!』

    司馬懿微微轉過頭去,看着那個被押倒在地,依舊怒罵不已的男子。

    『你的地?』

    司馬懿嗤笑着,問道。

    『某於百年前便是定居於此……』那個男子掙扎着,似乎還想和司馬懿理論一番。

    『啊……百年啊……』司馬懿晃了晃腦袋,『已經百年了,都養不出一個聰明人麼?斬了罷……』

    寒芒閃過,人頭落地。

    『無能之輩,何顏可苟活於世?』

    司馬懿仰頭而望,似乎只有三色旗幟纔是最美麗的,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至於其他那些嘈雜聲響,司馬懿就像是根本不在意……

    『兄長,』司馬孚顯然是受了血氣的刺激,有些亢奮的走了過來,『名冊都覈對上了,一切辦妥了……』

    辦妥二字,代表着百餘人頭落地。

    男女老少,無一倖免。

    司馬懿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便是呵呵笑了兩聲。

    『兄長爲何發笑?』司馬孚一邊問道,一邊擦拭着刀上的血跡。

    『我想起在學宮之時,有些愚鈍之輩,說我們漢人殘忍好殺,而胡人還有些仁慈……理由就是漢人動不動就屠滅三族,而胡人卻能留下婦孺,沒高過車輪者不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