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坐在戰馬馬背上,握着繮繩,向劉協拱了拱手:“見過陛下”看得出來,劉協昨夜又是沒有睡好。
劉協點點頭,看着斐潛很直接的說道:“愛卿免禮。朕有兩個問題不得其解”
“陛下請講。”斐潛說道。
“斐愛卿曾言,嗯,大漢帝國,”劉協皺着細細的眉毛,“大漢國,這朕明白,但這個帝字,在其中又是何意”
劉協現在是幾歲
斐潛也不太清楚,或許是十三又或者是十四在印象當中依稀是這樣。
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如果在後世,一般做什麼
留在斐潛記憶裏的,似乎都是不怎麼好的印象,但是如今一個才十三四歲的漢代半大孩子,已經開始思索着自己人生當中,看起來相當遠大的目標
“嗯”斐潛突然反應過來,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帝國主義這樣的一個詞語。
在政治體系上,斐潛覺得封建帝國主義更適合於當下的漢朝,因爲一來原本漢朝的政治體系就有些這樣的苗頭,另外一個這也是當下通訊設備完全等於零的一種變通。
中央集權的基礎是強大的中央控制力度,但是在通訊落後的漢代,中央的一個決定傳遞到邊疆,往往都已經是一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如果國土再往外擴展,那麼就會將這個時間延伸得更長。
所以漢代原本具備的一定特色的郡縣制度,兩千石的太守職位,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說,不就是西方中世紀的地方領主麼
對上負責,對下統治。
雖然依舊有缺陷,但是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可以忍受。
就像是身體裏面的關節小毛病,又或是皮膚上面的蟎蟲,或許到了某一天,這些小毛病將會發展到致命的程度,但是在此之前,卻依舊是一個可以接受的事情,至少比起餓肚子,沒有衣服穿等問題輕微得多。
“帝國”,是十九世紀之後,大量的西方文化涌入華夏,然後從英文單詞當中衍生出來的一個詞語,而在此之前,並沒有任何人提及,也不見於筆端
“帝,唯有大一統之天子,方可爲帝”斐潛先下了一個定義,反正這個,就幾乎是斐潛說什麼,就是什麼,“而所謂帝國,地域極其龐大,文教極其昌盛,商貿極其發達,技藝及其先進,此四項皆爲佼佼者,便是帝國”
“地域、文教、商貿、技藝”劉協喃喃的唸叨了一下,忽然說道,“士、商、工皆有了,爲何無農”
咦,劉協這樣理解啊
這樣理解也行。
斐潛笑笑說道:“怎會無農,地域龐大,農事自然也就是龐大無比了”
“嗯,如此說來也是”劉協點點頭,又說道,“那麼斐愛卿之意,天下四民,以農爲先,士商次之,以工爲末”
士農工商,並不是後世的觀念,早在管子小匡當中就有:“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石,柱石之意,也就是說,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國家的基本結構,是由這樣的四個大方面構成。
自然也同樣是由這四個方面構成。
“農,爲天下之基也”斐潛緩緩的說道,“若是無農,天下百姓,衣食無着,必定生叛,故而農爲帝國首要之事無疑士、商、工輔之,不分上下”
說是這麼說,但是實際操作上肯定有問題,只不過這些問題可以依據律法,慢慢的加以改善或者是調整。幸好就是在漢代,儒家對於對於工商的打壓,還沒有像後續的封建王朝那麼的強烈,畢竟在這個時間點上,儒家也算是纔剛剛擡頭而已。
劉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還帶着一些稚嫩氣息的小臉上寫滿了鄭重。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開始規劃着整個朝廷,甚至已經開始爲了這個帝國,規劃着,設想着一些什麼。
“斐愛卿,還有一事”劉協說道,“昨日你說過嗯,國力儲備的時候,爲何說糧草錢財只是一部分,那麼另外一部分又是何物”
斐潛回想了一下,昨天有說過這個麼或許說得太多了,就連自己都有些忘了,不過還好沒有說什麼gdp,cdi
“國力儲備,確實是兩個方面,”斐潛一邊整理着思路,一邊說道,“一者便是物力財力,也就是兵餉糧草方面,但是其實另外一個方面是傳承”
“傳承”劉協不解。
劉協將來會怎樣,斐潛也不確定,但是至少在現在,斐潛要讓劉協懂得更多,至少知道在這個古老的時代裏面,人們是怎樣生活的,而一個國家的運作,又需要一些什麼。
所以,先從漢代有多窮開始。
當然這個“窮”,不僅僅是表現在糧食等物品上面
大多數的人對於貧窮的概念並不是多麼瞭解,只是認爲貧窮便是缺少東西,但是其實這只是一小部分的貧窮,而真正的貧窮則像一個空空如也的垃圾箱,除了骯髒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窮,甚至是包括思想。
“古扎來,過來”斐潛左右看了看,然後招招手,喊過來一個羌人。
在漢代,羌人也有他們自己的語言,只不過這個語言麼
呵呵。
“古扎,”斐潛見古扎向劉協行過了禮,便指了指天上的太陽,說道,“太陽,用你們的語言怎麼說”
“#”古扎發了一個簡短的音節。
斐潛沒有和劉協解釋,又說道:“晚上天空中的月亮,怎麼說”
古扎不明就裏,但是依舊很快的說道:“#”
“煮飯的篝火呢”
“#”
“火把呢”
“#”
斐潛看了看一頭霧水的劉協,笑了笑,然後說道:“嗯,好了,陛下就想知道一些你們的話語,沒事了,古扎你先下去吧”
古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是能在大漢皇帝面前露一個臉,也是相當讓其興奮的一件事情,更不用說還講了幾句話,於是興高采烈的也就退下去了。
羌人的語言,還有匈奴的語言,其實斐潛已經算是基本能夠理解,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難度,這並不是斐潛有什麼語言的天賦,又或是什麼過耳不忘的本領,只不過是在這個時代,羌人和匈奴人的語言,實在是太過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