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3231章耕
    右扶風。

    一片生機勃勃的耕作場景,正在田豫的面前,緩緩展開。

    田豫不由得將馬速放緩,似乎是爲了不破壞眼前的這一份的平和。

    陽光灑在關中這廣袤的田野上,金黃的光芒與綠油油的麥苗交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在抵抗過了倒春寒的侵襲之後,關中農夫們將無比的熱情投入到生產之中,農夫們身着粗布衣裳,手持犁鏵,辛勤地耕作着這片肥沃的土地。

    土地永遠不會辜負人類,流多少汗,便是有多少的產出。空氣中瀰漫着草木的芬芳和新翻泥土的氣息,這是大自然的饋贈,也是農夫們辛勤勞作的見證,連在田豫身邊飄蕩的風,似乎都因此而顯得溫柔起來。

    田豫坐在馬背上,有些貪婪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在幽州看見過如此龐大的勞動場景。

    那個時候的幽州,劉虞還在。

    劉虞是個好人,是一個身在高位,卻沒有被錢財和權柄所浸染,依舊保持着一個純真心思的好人。

    只可惜這樣的好人,往往不長命。

    田豫的目光,追尋着在田間勞作的那些民夫。

    他們的身影點綴在綠色的田畝之中,或是彎腰除草,或是翻整田畝,他們的動作雖然是重複而單調的,但是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和節奏感,彷彿是一首悠揚的編鐘曲。

    遠處,幾頭黃牛低着頭,沉穩的拉着犁車。

    那是受災的田畝要重新翻耕。

    有了牛耕,有了新犁,使得田畝的莊禾恢復比單純的人力要更便捷。

    『傳令下去,沿着道路走,別踩踏了禾苗!』

    田豫吩咐道。

    旋即就有兵卒將命令一個個的向後傳遞過去。

    田豫是來上任的。

    他因爲在隴右的功績出色,被升任長安尹的大理寺佐事。

    在田豫身後,跟着騎在馬背上,腆着一個肚子,踢踢踏踏而來的是西羌王阿頡剎。

    阿頡剎這一段時間來,很開心,使得他身寬體胖了許多,肚子都耷拉在了馬背上,一晃一晃的,要不是他的戰馬比一般的馬要雄俊,還真不一定能夠背得動他。

    阿頡剎最近的小日子,確實是過得不錯。

    在西羌叛亂之後,阿頡剎迅速認清了形勢,徹底倒向了斐潛一邊。西羌人也因此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從此安定下來。

    除了少數極個別的人之外,大多數的人都還是喜歡安定的生活的。

    西羌之亂,其實根本上,就是生存權的問題。不管是漢人還是羌人,正常的生活無法繼續下去了,便是隻能想辦法,而大多數時候,底層的百姓,不分羌人漢人,是如同散沙一般,無法成事的。對於西羌之亂來說,帶着這些羌人鬧騰的,並不是底層的羌人,而是羌人之中的豪帥。

    在西羌反覆的叛亂過程當中,許多人死去了,原本生存環境就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競爭激烈的草場現在空無一人,就像是漢人的土地再分配一般,人口的降低使得西羌人的空間在無形當中就增加了。相互之間矛盾級別降低了,自然就沒有多少西羌人願意繼續和漢人死磕了。

    北宮不懂這個,所以他想要繼續搞事情的時候,就搞不動了。

    阿頡剎同樣也不懂這個,但是幸好他知道不能一條道跟着北宮走到黑……

    基礎的矛盾解決之後,西羌也就獲得了相對穩定的時期,並且在這個時期之中,西羌人幸福感是相對較強的,於是阿頡剎也就自然獲得了更多的擁護,至於之前阿頡剎殺了北宮的事情,便是被漸漸的遺忘了。

    這一次來,是因爲阿頡剎聽聞婭咪生了個胖小子,特意帶着賀禮前來爲斐潛祝賀的。

    同時隨着田豫和阿頡剎兩人前來的,還有隴右的一批剛經過了一段時間集訓的騎兵。這些騎兵大概分爲三類,一部分是西羌人,另外一部分則是隴右以及雪區的人,還有一部分是西域人,現如今經過了強化的訓練,也剛好跟着田豫和阿頡剎一同來到了長安三輔。

    對於這些騎兵來說,他們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來到長安,也和田豫阿頡剎一般,對於在關中平原上勞作的農夫非常感興趣,認真的觀察着周邊的一切,似乎連農夫身上的衣服,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那麼的新奇。

    因爲長安三輔這些年來的經濟發展,在農田之中耕作的農夫大多數都已經穿上了衣裳。一方面是倒春寒的天氣餘波,早晚還是比較寒冷的,另外一方面則是百姓手中比較有錢了,當然就捨得在服裝之上進行消費。所以百姓的消費,並不是說應該不應該,亦或是有沒有這個需求,而是要看百姓手中究竟有沒有錢。

    這個錢,並不是所謂的大漢平均數,也不是什麼可支配收入,而是農夫一年生活下來的真正結餘。在貧富差距十分懸殊的山東之地,即便是人平均數再高,又能代表什麼?可支配收入也是如此。可支配收入是可用於最終消費支出和儲蓄的總和。如果僅僅是表面上的可支配收入增加了,而實際上的結餘,也就是儲蓄降低了,那麼實際上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長安三輔的百姓有了結餘,當然就捨得在衣服上花一些錢了。

    赤身裸體耕作的現象,基本上看不到了。

    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他們的服裝以粗布爲主,顏色多爲灰色、褐色或土黃色,這些顏色不僅耐髒,而且比較的便宜。

    農夫一般都穿着半長的寬袖衣袍,不過並不像是後世影視劇當中所想象的一樣,勞動的時候是捲起袖子,而是採用一種被稱之爲襻膊的繩索來輔助,露出手臂,以便於操作農具。

    只是簡單的捲起,那麼在勞作的時候就會漸漸鬆垮下來,而用襻膊則是可以固定住。

    長袍的下襬一般都被撩起,夾在腰間,腿上則是穿着套筒,也稱之爲管褲。

    農婦則是以襦裙居多,上衣多爲對襟或斜襟,下裳則較爲寬鬆,方便她們在田間勞作時蹲下或彎腰。她們的頭髮通常簡單束起,用布巾或髮帶固定,既實用又顯得利落。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田地之中比較泥濘不好穿鞋,但是大多數的農夫農婦也擁有了他或是她們的鞋子,即便是不像是達官貴人的皮靴,也不再是光着腳到處跑了……

    即便是在勞作,這些農夫農婦臉上也是帶着一些笑容,時不時的還有人在田間相互拌嘴,嬉笑一番。

    這笑聲似乎也會傳染,悄然的便是爬上了田豫的嘴邊。

    阿頡剎在一旁哦哦哦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問田豫道:『佐事啊,這麼大的一片地,都是……都是驃騎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