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1324章 文章
    學宮的春考在令狐邵和司馬徽的主持之下,很快的就開展了起來。跟後世的考試不同,這裏沒有所謂的填空題選擇題,只有一道策論。

    而且連策論具體的題目都沒有,只是籠統的說“國事爲艱,各獻己策”,自行擬定題目,然後規定了三個時辰,不管能不能寫完,統一收起來了事。

    幸好天公做美,這兩天都沒有下雨,雖然說頂着太陽在學宮空地上席地而坐,多少會有些曬,但是總比雨淋好吧斐潛又不能像是後世科舉一樣,搞什麼考棚號院出來,而且這種考試也補考貼經,全憑個人發揮,因此也不必施展一些什麼反作弊的手段。

    策論題目簡單,但是要在三個時辰內寫好卻也不簡單,畢竟很多時候大部分的字都認識,但是要將這些字在腦海當中抓到一起,落到筆端,就未必是人人都覺得簡單的事情了。

    策論大考結束,學子們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學宮左近,平陽城內的一些食肆酒樓什麼的也都是湊滿了這些學子,相互探討着,爭辯着,帶動着熱鬧勁頭比起過年過節來說真差不了多少。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輪到了斐潛、令狐邵、司馬徽三個人頭疼了

    俗話說,文物第一武無第二,武力上面的事情,終歸是好區分一些,勝負也相對明瞭,但是文字上的東西,各有各的口味,有的喜歡小白,有的喜歡日輕,就難以決斷出一個高下來了。

    以辭藻來說,這些學子當中也有些人寫的真不算差,正是令狐邵的心頭好,所以當他發現一篇文章有什麼華麗的語句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拿起來哦吟一番,搖頭晃腦甚是愜意的模樣。

    “日出東榮,月沉西方。星光兩曜,瑤據北辰。當擁體乾,以正儀坤。棋分府衙,局張百官。三公提統,九卿分颺。御史維剛,大夫素堂。可端國家之朝議,可實周察之庭罡”

    斐潛一邊翻看着文卷,一邊聽着令狐邵的誦讀,實在有些忍不住,搖了搖頭。

    “好好,可是此文有何不妥”司馬徽一旁看見了斐潛的動作,不由得問道。

    一旁的令狐邵也放下了方纔誦讀的文卷,有些不解的望向了斐潛。

    還好我來這裏一同坐鎮,要不然真的就給搞得歪樓了也說不定。斐潛笑着說道:“也不是說此文不好,而是孔叔,可知某於平陽所有大小移文均限尺牘之事”

    斐潛在平陽執政的前期,也是被這些大量繁瑣且華麗的言語包圍着,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下令強調必須簡潔言事,但是所謂的“簡潔”也沒有一個可以參考的標準,有些人認爲十個字是簡潔,有的人認爲一千個字也算是簡潔,所以最後乾脆就直接物理上進行了規定,但凡移文言事,就限於一個尺牘的大小,多了拒收,這樣纔算是遏制住了繁瑣言事的風潮。

    這樣的舉動,也從另外一個方面促進了原本的漢隸書逐漸細小化,有些朝着後世楷書的方向在變形,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是另外的一件好事。

    令狐邵明白過來,說道:“君侯之意,可是此文過於繁瑣”

    斐潛點點頭說道:“若只是評選文章,自然以繁麗文采爲美不過此次大比,乃策論國事,若泛泛而言,於國何裨”

    令狐邵和司馬徽相互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令狐邵有些惋惜的將手中的書卷放下。雖然令狐邵覺得手中的這一卷確實在文字調配上不錯,但是就像是徵西將軍斐潛所說的,一大串絢麗多彩的文字下面,都是些相對來說比較平常的東西

    日月星辰,三公九卿等等,和當下國事之間有什麼聯繫又或是提出了什麼方案解決了什麼問題

    司馬徽一邊翻看着,一邊笑着說道:“若以國事之論,此番大比,優勝者當嶙峋也”

    “當如是也,正所謂寧缺毋濫”斐潛點點頭說道。

    可以說這一次學宮春考大比,也是爲了給將來定下一個基調,否則第一次就走歪了,再想要扳回來,所耗費的功夫恐怕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所謂國事天下事,多見浮其事而論者,而不見舉措”斐潛一邊看,一邊解釋道,“既然論國事艱若能言因何爲艱者,可爲中矣,加之可言當何爲者,則爲上矣,若是所言所思,有理有據,可依而行之,當爲優也”

    司馬徽哈哈大笑:“好好,當如是,當如是也議者易也,行者難也言官論事,須有實據,捕風捉影之輩,終非正道”

    令狐邵也在一旁點了點頭,捋了捋鬍鬚說道:“將軍所言甚是。當年某於上黨之時,常有文會,聚而論事,當有指點江山之言然如今任事,方發覺之前言論,多流於空泛,不堪於用唉”

    “國事爲艱,當有革新,而論革新,不外富民、強兵、取士三項”斐潛一邊攤開一卷答卷,上下掃着,一邊說道,“然知易行難以富民爲例,何爲富,如何富,富當如何,皆爲學問,若可言之,糾其根源,提綱挈領,闡述一二,亦可算是上佳之作矣”

    司馬徽把目光從桌案之上的答卷上挪到斐潛身上,微微愣了愣,然後笑道:“不知其者謂之知難,知其者謂之行難未曾想將軍如此通明國政,當爲大漢之福也”

    令狐邵起初也不太在意,也在一旁隨口說道:“我朝立國之初,亦求修養生息,富國強兵嗯嗯”令狐邵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方纔他說的是富“國”強兵,而斐潛之前說的是富“民”強兵

    一字之差,含義自然是天差地別

    雖然大多數時候,國和民之間大概是可以通用的,但是在某些時候,其實也有些矛盾。所謂大江大河滿了小河小溪纔有水的話語,反過

    來其實也是正確的,小河小溪不滿,大江大河難道會有多少水

    司馬徽放下手中的書卷,捋了捋鬍鬚,思索了一番之後,倒也點着頭說道:“富國,富民若是說破了,確實簡單若是我朝民衆富,倉稟足,無病苦,亦無黃巾之亂矣”

    司馬徽稍稍停頓,接着說道:“我朝平先秦之亂,以黃老治國,令國民富庶,國祚得以延綿可如今”

    司馬徽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片刻之後,令狐邵拿起一卷書卷,說道:“嗯此處有一文倒也有趣言及我朝當下之政,乃枝強幹弱之症,可去枝饋幹,溫養生機,自然可愈”

    斐潛聽了,笑着點了點頭:“嗯,也有幾分道理,確實有趣讓那些已成強枝之人,宛如各地諸侯,又如吾等嗯,或許還有些皇親國戚,各地士族豪右,取其錢財以供朝廷”

    “好好,確實有趣”司馬徽也笑了,說道,“書卷之氣重了些,未免有些不切實際凡事凡物,均有其法,豈能肆意割奪宛如莊禾,春耕而秋獲,未得其時,獲之何益弱幹強枝卻然有之,欲治其弊,先有其法也否則,便如七國舊事爾”七國,可不是講得春秋戰國,而是講漢代七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