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1397章 非常規
    在這個世界之中,最爲恐怖的動物是什麼?

    答案只有一個。

    人。

    不管是飛禽走獸,喫東西多少還會吐出來一些什麼,或者是有些東西不喫,而人真正張開了嘴,就是連骨頭帶皮,全數吞沒。

    而且人在喫其他食物的時候,往往還講究烹飪的方式,食用的禮儀,但是到了喫人的時候,往往就拋棄了所有的禮儀規範,只剩下血淋淋的一面。

    這種血淋淋,跟學術無關,跟禮儀也沒有什麼關係,唯一可能關聯的,便是利益。

    正因爲如此,斐潛不怎麼擔心呂布,雖然這個時間點,呂布正在招募兵卒,正在想方設法的和太原士族兩個大頭,王氏和溫氏套近乎,但是斐潛完全沒有制止的意思。因爲呂布能給的,他斐潛一樣也能給,而斐潛他能給太原上黨這些士族的,呂布卻未必能夠給得出來。

    畢竟呂布手頭上可以拿出來的東西太少了,允諾食祿千萬石,不如一餅在手中。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水車。

    太原上黨區域,雖然羣山之中有難得的一塊平地,提供了適宜的氣候和土壤來耕作,但是在平地周邊,更多的是山地……

    而有了水車,就可以在相對適宜的山地上開墾出更多的耕田來!

    對於這個時代的工匠,斐潛真心的感覺佩服,就單單說木匠,沒有後世那麼的遊標卡尺啊,紅外測距啊等等儀器,甚至只用一把斧頭,都可以削砍鑿劈,甚至砍出的木板,也能夠平順挺直,相當的厲害。

    而水車,在這些工匠的手底下,就越發的相似一個工藝品,有些目光甚至還在水車的支柱上雕刻了一些象徵着豐收的吉祥圖案,比如五穀和燈籠……

    或許,這也是漢人工匠對於這一類能改善民生的器具傾注情感的一種表現吧?

    雖然由木頭組成的結構略微顯得有些粗笨,咬合的齒輪縱然經過鐵條加固,但是在潮溼的環境當中,依舊容易生鏽腐壞,但是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更換和整修也並不困難,而且純粹用來灌溉的水車,只是在農作物大量需要水源提供生長所需的時候才顯得重要,其餘時間也都是閒置,所以一年更換一次配件也不覺得有多麼麻煩。

    還有從平陽黃氏工房內出產的不怎麼達標的劣等混凝土,沒辦法用在牆寨上,便廢物利用拿來鋪路,這種在下雨天依舊能夠大體上保持完整狀態,不至於一腳下去宛如泥潭一樣的材料幾乎就是各種土路的福音。

    如今,北面有從平陽到永安,再到太原的道路,南面有從河東到上黨的兩條主要商道,幾乎是鋪設完畢,也促進了商品貨物運轉的速度。

    這些事情,都是在斐潛入主幷州,掌握了太原上黨之後一天一天的變幻而成,這些變化,或許對於農夫而言只是覺得路好走了,田好種了,但是對於有一些眼光的士族子弟來說,這些變化足夠引起重視。

    更不用說引起了重大飲食結構變化的水磨機器了。

    賈衢指着一旁的水墨說道:“昔日取水磨面之時,太原上黨各家齊至,見入口之處顫顫,出口之處綿綿,皆目瞪口呆,神魂不附。從此之後,水磨日夜不停,制面無量。今壺關之內,已無人慾食麥飯,皆食蒸餅也。”

    原先人力或是畜力磨面,產量和消耗總是困擾飲食進化的大問題,但是水磨可以不知疲倦,不用休息,只要結構不損壞,就可以無窮無盡的研磨下去,大大解放了人力,也提供了大量生產的可能,所以原本屬於高端食材的麪食,也漸漸的走進了普通百姓的家中。

    “主公,如今有水車之利,上黨新開耕田累計三萬餘畝……”賈衢略有驕傲的指着延伸到了山坡上的耕田說道,“雖說初耕,產量不足,但依舊可產一石有餘……”

    斐潛看着遠處正在山坡上忙碌的準備着春耕的農夫,點了點頭,對於賈衢的工作表示肯定。

    人類和大自然,永遠都是一個進退的問題。

    林地被砍伐成爲了耕地,原本林中的鳥雀飛走了,在林中晃盪的野豬也不見了,藏在草叢灌木裏的虎豹也逃跑了,至於聰慧的狼羣,它們走的更遠。

    什麼?

    要保持水土?

    要退耕還林?

    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等政權穩定下來,有充沛糧食產量的時候再說也不遲,現在正是急需糧草儲備的階段,這也不能做那也要注意,還怎麼擴大生產,增強實力?

    若是讓愛護環境,保護動物的各種聖母人士親身到經歷飢餓,眼睛都發綠的流民當中去宣講保護自然,不能喫貓狗,要愛護動植物,恐怕不用多久就會被餓瘋了的流民給撕扯成爲碎片吧?

    人類先要保證自己能夠在自然界立足,纔能有這個心思去照顧其他動植物。

    斐潛也是一樣,先要確保自己在西北一帶的政權不能倒,纔有辦法去照顧其他人,或是其他的事務。

    今年上黨太原兩地的春耕有些提前,雖然還有可能會出現去年前年那種倒春寒的情況,但是在有戰爭臨近的時候,也就只能是冒着這樣的風險來先發耕作了,畢竟要是真的戰爭降臨,恐怕就要抽調一些人手了,所以提前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斐潛不僅給上黨太原人帶來這些福祉,同樣也帶來了戰爭和死亡。

    或許是登上高位時間長了,或許是這一路走來看得多了,斐潛對於人命這個東西,也漸漸的摻雜了一些漢人士族的觀念,看見屍首也不會噁心,沾染了鮮血也不覺得難受,甚至號令之下,死傷千萬也不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心理負擔……

    想當年,只是坑殺了幾百千餘的白波賊,將那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規範得起來的白波賊當中的軍官軍校統領頭人全數消滅,就讓斐潛遲疑了一天一夜,現在想起來,似乎有些可笑。

    是簡單的好殺麼?

    爲什麼可以容得下黑山,卻容不下白波?

    因時因地

    而已。

    當初斐潛所擁有的,不過是從河東王邑手中租借而來的兩三地,還有一個殘破的平陽,兵不過三千,將不滿五人,若不是將白波的那些統領頭目一網打盡,斐潛有什麼能力確保這些手上沾染了鮮血,習慣了劫掠的暴徒能夠乖乖的拿起鋤頭,重新老老實實接受社會的改造?

    而在黑山張燕時期,斐潛在並北平陽已經穩固,又有陰山這樣急需人手開墾的土地容納大量的民衆,因此對於黑山一幫子人,也就寬容了許多,就連那些頭目,也在看在趙雲的面子上進行了廢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