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1609章 富貴和追求
    關中,長安。

    劉備等人在川西努力奮進的時候,斐潛卻在長安接到了平陽遞送而來的一個沉甸甸的錦盒,打開之後卻沒有任何的欣喜,而是顯得有些不解和煩憂,撐着腦袋想了挺長的時間,直至黃旭進來稟報道,說是衆將都已經到齊了,方將錦盒蓋上,然後揹着手往前堂而行。

    斐潛年輕的時候也往往覺得有的人爲什麼老揹着手,形態又不好看,又沒有意氣風發大步向前的進取之意,而且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揹着手也不能左右擺動保持身體的平衡協調性,實在是毫無價值的一個姿勢。

    然而,等到如今,斐潛卻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起,也經常揹着手走路。

    揹負的東西太多了……

    無形的各種壓力,壓在背上,似乎只有這樣,纔會輕鬆一些,也纔會提醒自己,將背挺直。

    進了大堂,斐潛已經恢復了原本步態,大步進了節堂,然後在席子上正坐而下。衆人齊齊朝着斐潛見禮,斐潛還了半禮,然後再請衆人就坐。

    說是就坐,實際上就是跪在席子上,頂多再多一個錦緞墊子而已。

    凳子什麼的,斐潛其實早就叫工匠做出來了,只不過在這樣正式的場合,斐潛依舊保持着漢代的會議方式,採用一桌案一席子的正坐模式。

    這樣有一點好處,跪舊了膝蓋疼,所以必須加快節奏,就像是後世也有許多企業會採用金雞獨立的姿勢來開會,甚至會選擇在天台上開碰頭會一樣,會議的場所太舒適了,反倒有時候會讓參會者不能將精力完全集中。

    在正式開始會議之前,斐潛先聊了兩句,便笑着,表示先不處理政務,而是說道:“今日又有大賢至此,待某領將進來……”

    說完,便起身向外走,龐統和荀諶自然是心領神會,也跟在斐潛身後一同向外走,其餘的像是杜畿張遼等人則是有些迷茫,但是也跟着一同行動,於是乎浩浩蕩蕩的一羣人便出了前院。

    院門之前,便是荀攸和許定,兩個人原本以爲應該是被傳進堂內,結果沒想到斐潛竟然親自出來相迎,頓時頗爲感動,連忙拜倒見禮。

    斐潛呵呵笑笑,上前幾步,將荀攸和許定攙扶起來,不知道爲什麼想起了當年在荊州第一次見到劉表的情形,手上不由得多用了幾分的氣力。

    人類的本質,其實就是復讀機加上鴿子,再加上真香……

    等到了斐潛左右牽着荀攸和許定,重新進了節堂之後,又重新相互介紹一番之後,纔再次坐定,處理起當下的政務來。

    當下最爲重要的,自然依舊是農桑。

    雖然現在漢代小冰河的氣候已經逐漸的顯現出來,但是作爲有羣山遮蔽的關中,依舊還是比起漠北並北來說,溫和溼潤了許多,特別是渭水橫貫東西,帶來了充沛的灌溉水源,因此關中農業的基礎,原本就比並北要好,在經歷了兩三年的恢復和調整之後,現在也即將迎來一個爆發期。

    “關中之處,厥爲黃壤,上者八十有五,黑爲壚土,中者二百五十七,另外有薄、臘、脯田一百六七,新墾之數暫無算……”對於農桑之事,棗祇自然是最爲清楚,當即也不用特意看手中的木牘,便是朗聲說道,“……興水渠,百一十里,建水車,二百餘,立肥溷,四百餘處,有官牛一千兩百頭,車,五千餘輛……”(本章說注)

    一個個的數目在棗祇嘴中,蹦將出來,縱然是對於農桑之事不是很瞭解的其他諸人,都是精神一振,覺得聽了這些數目,就覺得心中安定,渾身舒坦。

    “故,預年賦……”棗祇說到最後,下意識的再次看了一眼木牘之上早就算出來的數字,才接着沉聲說道,“計五百萬石!”

    衆人聽聞,不由得都是喜形於色,眉開眼笑起來。之前關中還要靠着漢中輸入的糧草過活,現在不僅是自給自足了,還能結餘不少,這自然是歡喜之事。

    然而,這並非是歡喜的結束,而是纔剛剛開始,隨着龐統將工業上面的冶煉鋼鐵,修建兵甲數目,然後荀諶將商貿上面的利潤盈餘,錢財器物等等一一敘述出來之後,堂內衆人的嘴便是再也合不起來,一個個笑得就跟朵花似的。

    斐潛雖然也在聽,但是心思卻不在這些數目上面,而是想到另外的事情……

    年賦,也就是斐潛能收上來的糧草數目,至於關中一地產出的糧食總數,應該是大概在一千三百萬石左右,當然,這麼高的年賦,其中也有很多流民屯田的功勞。

    斐潛關中治下,自然是實行着大漢持續了百年的三十稅一,但是這個所謂三十稅一,聽起來似乎很少,但是其實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漢書·食貨志》中記載:“漢興,按秦之敝,諸侯記起,民失作業,而大饑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高祖以是約法省禁輕田租,十五而稅一”。從漢高祖時起,實行“十五稅一”的政策,及至漢文帝時期,又有“田租減半”之詔,也就是採取“三十稅一”的政策。

    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但是這些十五稅一,三十稅一,不是說將田產分割爲十五份,三十份,然後國家收取其中之一,而是有着特殊的計算方式。

    “十五稅一”是指地主向佃農收取土地產量的十分之五即產量一半的地租後,地主再向國家交納土地產量的十分之一的稅賦。也就是土地產量爲十份,地主與佃農五五開後,地主再向國家交一份的稅。即地租率爲百分之五十,稅率爲十分之一。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十五稅一”。

    作爲地主的附庸,佃農是沒有戶口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單獨向國家繳納賦稅的渠道,同樣所謂的“三十稅一”,也並不是指地主向國家交土地產量的三十分之一的稅賦,而應該理解爲,土地產量爲十份,然後三七開,佃農得七份,向地主交三份爲田租,地主再向國家上交一份稅賦。

    即地租率爲百分之三十,稅率仍爲十分之一。“十五稅一”、“三十稅一”並不是稅率爲“十五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意義。或者嚴格來說,應該記成是“十、五、稅一”和“三、十、稅一”。

    那麼一般的,擁有土地的自耕農,也就是自有土地者,向國家繳納的賦稅也就是十份之一。這在《漢書·食貨志》寫得很清楚,“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歲收一石半,爲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

    由此可見,實際上自耕農的負擔一直都沒有什麼變,有些變化的,只有依附於大地主的佃農的田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