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1614章 一本書的事情(加更還債)
    就在張飛在定笮開始了爭鬥的時候,在長安之中,也漸漸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掀起了一陣相互爭鬥的風潮,但是這個風潮並不是兵卒之間,而是士族子弟在經學方面上的爭鬥,也可以說是在文學上面的相互批判。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這句話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文學,從古至今,都是多維度的,而在多維度之下,對於同樣一件文章,就有不同的看法和思維角度,就像是普通一篇作文,拿給幾個不同的語文老師看,得出的分數就有可能大相徑庭。

    可能這位先生得寫的一手字太爛,結果a老師只粗粗看了看,然後再也沒有細觀下去的慾望,隨手就給個一般的分數。

    而b老師耐心好些,看完了覺得文章當中有些用詞巧妙,思想內涵也算是深刻,又恰好符合這位老師的口味,於是給了個高分。

    c老師也看完了,覺得雖然文筆不錯,但其中有幾句私貨,蘊含的價值觀不值得提倡,於是又給了一個很低的分數。

    那麼三位老師誰對誰錯?

    不要說第一位老師就有什麼錯,因爲後世高考裏面都是這樣,一個老師要改多少作文卷子,字都寫不好,還指望老師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辨認去核對?好歹也努力辨認了一陣,給了一箇中等的分數也不算是差了,更何況還有不少老師因爲字不好就直接給低分的……

    一篇作文都是如此,那麼一系列的文章呢,就更多的問題了。

    古文經學之中如此,今文經學也是如此。

    “昔周王衰,而禮不正,七國紛爭,先秦而起,旋即漢興,以相襲承,其道甚著是也。夫子樂正,雅頌其所,修易序書,製作春秋,以記帝王之道。然夫子沒,而微言絕,幸得伏生誦尚,晁公收錄,方得以傳,今爾等不思其德,反言其弊,如此情何以堪!”

    “非也!非也!尚書初出於屋壁,朽折散絕,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已。詩始萌芽,天下衆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於學官,爲置博士。孝武皇帝亦曾言,離於全經,固以遠矣。尤可見書缺簡脫,豈能無弊之有?”

    “漢興之時,仲尼多絕,法度無襲,唯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經至易卜,未有他書。當彼之時,一人所不能獨盡其經,或爲雅,或爲頌,相合而成。此頗有詩禮春秋先師之風也。又經光武傳承,博問人間,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冥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亡從善服義之公心!”

    “此乃衆庶之所爲耳,非所望於士君子也。不過數家之言,豈可杜塞餘道乎?糾察本源,乃學問之道,鑿研文峯,乃君子之美也!皆有徵驗,今古相應,豈不美哉?豈可因噎廢食乎?”

    “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絕哉?”

    這樣的場景,時不時的在長安之中出現,不管是高雅昂貴的膾絕樓,還是普通街邊的新式茶館,都能見到幾名,甚至是十幾人圍在一起爭論不休,旁邊還有一羣或是聽明白,或是聽不明白的喫瓜羣衆……

    “這是在幹哈子?”

    “在吵架吧?”

    “光吵架不動手啊?”

    “不知道哈,要不再看看?”

    “呃……好吧,閒着也是閒着,要不買個瓜來?”

    且不知道這些喫瓜羣衆最終能不能得償所願,但是很多普通人根本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是再爭吵着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要爭吵。

    但不是所有的士族子弟都參與到這一場爭論當中來的,還有些士族子弟吊兒郎當的摟着美姬嬉笑飲酒,渾然置身事外,認爲這些人都是閒得蛋疼,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多喝兩碗酒,多和美姬胡天胡地來的舒暢。

    在這個些置身事外的人當中,就有當下重新在長安立足的李園。

    李園原先因爲西涼兵亂的原因幾乎是滅了族,後來橫下一條心跟着斐潛,也算是混出來了一個前程,現在作爲霸陵都尉,今日剛好是沐休得時候,便上了膾絕樓喝些小酒,看着窗下的爭吵的士族子弟權當下酒,時不時逗一下懷中的美姬。

    這些年李園打仗的事情已經經歷了許多次,所以頗有一些向着武勳轉變的跡象,見到了長安之中有些士族爭論不休,只要驃騎將軍沒發話,李園也都權當作沒聽見,一方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方面也是因爲身邊環境稍微穩定下來,也不想要多事。

    不過麼,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越是不想要多事的時候,事情往往找到了頭上來。

    “賢弟!你倒是讓我好找!”韋端在膾絕樓的樓道上出現了,擡眼見到了在屏風小間隔之中端坐着的李園,便笑着打了個招呼。

    李園將手從懷中美姬的衣袍之下抽了出來,微微拱了拱手,“見過韋兄……一起喝兩杯?”

    說起來,驃騎到了長安也算是有些年頭了,但是長安之內呢,從董卓的那個時候開始,就沒有太平過幾天,所以在長安的士族子弟也是有些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什麼事情出來,眼看着斐潛升任驃騎了,許多人才喘了一口長氣,開始進入原本他們比較熟悉的節奏當中,比如吟詩作賦什麼的,認爲兵亂已經漸行漸遠,多少可以安心下來了。

    李園也是如此,現在他認爲自己之前豁出去的已經夠了,至少這一輩子若是驃騎不倒,他也不會太差,不指望能爬得多高,但是也不會摔得多慘,能多找幾個心儀的菇涼,然後多生一些孩子,將李氏傳承下去,便是夠了,所以見到了韋端之後,雖然態度上還算可以,但是實際上不太想動。

    因爲李園知道韋端的性格,無利不起早,沒事不挪窩。

    韋端基本上就是一個純粹的投機主義者,之前董卓在朝的時候,韋端也不敢正面去肛,而王允上臺的時候麼,喫得太獨,什麼人都沒分,就連楊彪都沒有什麼好處,就更不用說像是韋端這樣得小角色了,再後來西涼兵馬一亂,韋端二話不說就縮到了自家塢堡之中,等到了斐潛清掃了西涼亂兵之後,才又鑽了出來。

    對於斐潛,韋端也不過是藉着梯子向上爬,有麻煩的時候縮起來,有好處的時候站出來,這樣的人不管是古代還是後世,都非常的多見。

    “賢弟真是好生清閒……”韋端坐了下來,笑着說道,“真是讓爲兄羨慕啊……”

    李園說道:“韋兄說笑了……”然後轉頭對着美姬說道,“去,叫店家再上幾個拿手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