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詭三國 >第1844章 有策不可用
    陽城。

    夏侯惇終究是沒膽量,也沒有這個能力出城和斐潛在城外進行作戰。

    堅固的城牆多少能給人帶來一些安全感,而這種安全感,或許就是當下唯一能夠安慰夏侯惇的事情了。

    陽城,剛好就是在陽城山和少室山這兩條山脈的中間,又依靠着潁水而修建,也多少算是一等的城池,位置重要,能攻能守,幾乎就等同於整個豫州潁川的西北大門。曹操特意安排夏侯惇在此駐守,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讓別人在這裏,曹操未必能放心。

    夏侯惇不出來,並不意味着斐潛就能大大咧咧的繞城而過。畢竟部隊規模不同,很多事情就不一樣,朱張二人可以趁着夏侯等人的疏忽溜進去,而像是斐潛這麼一大羣,縱然是瞎子也是能根據聲音震動等等察覺到異常。

    雖然說斐潛也可以效仿來個四渡潁水什麼的,但是那樣未免太過麻煩了,當下或許還有一種更加簡便的方式……

    斐潛看着陽城,也看着陽城之上的寫着『夏侯』字樣的旗幟,然後笑着對李典說道:『李將軍,某就不送了……』

    李典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拱拱手說道:『多謝驃騎不殺之恩……後會……有期……』

    斐潛裝作沒聽出李典的畫外音,揮了揮手。

    李典也沒有在多說一些什麼,微微磕了一下馬腹,戰馬嘶鳴一聲,向前緩緩而行。

    一方是橫線排開,氣宇軒昂的騎兵部隊,另外一方則是嚴陣以待,持盾立戈的守城兵卒,而在雙方中間的就是李典孤零零的一人一馬,還有馬蹄之下淡淡的煙塵,若是給配上寫二胡啊,馬頭琴啊什麼的背景音樂……

    張晨在張遼身後低聲問道:『將軍,爲什麼主公在這個時候放了那傢伙?』

    張遼微微瞄了張晨一眼,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攻心之策。』

    『攻心之策?』張晨還不是很理解,但是張遼已經不再理會他了。

    趙雲立馬位於斐潛的另外一側,也似乎聽到了張晨的低聲嘀咕,微微看了一眼,然後就將目光放在了緩緩前行的李典身上。

    就像是張晨時時刻刻都在試圖解讀驃騎將軍舉措的含義一眼,趙雲其實也對於釋放李典有他自己的認知。

    陽城山寨必須要打,一方面是不打就不能打通整個的南下通道,另外一個方面是不打就不足以震懾潁川的這些曹軍,就像是現在一眼,當斐潛挾持者攻克陽城山寨的威勢而來的時候,夏侯惇也只能暫避鋒芒,不敢出城迎戰。倒不是夏侯段膽小,而是夏侯惇知道他手下的兵卒未必各個都是膽大的,若是再敗一場,軍心再次震動,那麼必定難以收場,還是在城中相比較來說會穩妥一些。

    陽城,對於驃騎將軍來說,很顯然就更傾向於不戰而屈人之兵,或者說,用策。畢竟陽城在夏侯惇的統領之下,和一個山寨的防禦力量自然天差地別,若是強攻,打應該還是能打下來,但是損失可能比較大。

    若是不打,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掠城而過,又會讓城中的夏侯惇以爲斐潛不過如此而已,進而不管是襲擊斐潛後翼,抑或是攔截圍堵,都是會讓斐潛難受,也是斐潛不願意看到的,因此讓李典前往陽城,表面上似乎是完成了對於李典的允諾,但是實際上……

    所謂無知者無畏,知道得越多,便是越發的膽小。小股部隊自然是隱祕最好,但是既然大張旗鼓的來了,又何必遮掩?斐潛沒有放出什麼十萬鐵騎會獵許縣的話語來,已經算是非常保守和謹慎的了。

    斐潛不怕夏侯惇瞭解自己的軍隊情況,相反,斐潛也想知道,夏侯惇在這樣的局面下,會如何應對。

    有意思的是,作爲李典,想要活下來,或者說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又會怎麼做呢?

    李典是打輸了一場,失去了雒陽。沒有錯,這是李典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如果說別人卻打贏了驃騎,那麼……

    如果說其他人也輸了,李典的罪名似乎就沒有那麼嚴重……

    法不責衆麼。

    趙雲略有所思。

    莫非驃騎將軍也是想到了此處,故而什麼都沒有和李典說,就這樣放了李典?驃騎又是怎麼判斷出李典不會急於一時憤怒或是什麼其他情緒,而做出愚蠢的舉動?

    嗯……

    驃騎將軍於這方寸之間的微妙變化,着實令人歎服。

    趙雲默默的垂下了眼簾,似乎準備閉目養神一樣。

    陣前。

    李典走得不快,似乎每一步都如同揹負了千斤。到了一箭之地的時候,李典緩緩的仰頭望向了城頭,找到了夏侯惇的身影,拉住了繮繩,然後下了馬,沉聲說道:『待罪之人見過夏侯將軍!』

    夏侯惇皺着眉頭,沉吟了半響,擺擺手,吩咐手下說道:『放下吊橋,且吊上城來!』

    李典將戰馬掉頭,然後一巴掌拍在了戰馬的屁股上,戰馬喫痛,撒開了四蹄往回就跑,而李典則是緩緩的過了吊橋,然後坐入了竹筐之中,在吱吱呀呀的拉扯和磨擦聲當中,登上了陽城。

    『李曼成,欲爲說客乎?』夏侯惇大馬金刀的坐着,語氣之中頗有不善。

    李典垂首道:『今爲罪人,何有說客?』

    夏侯惇停頓了片刻,然後拋掉了這個問題,也沒有說李典是否有罪,也沒有說要將李典如何處置,而是直接問道:『驃騎人馬幾何?』

    李典也沒有糾結,幾乎是立刻回答道:『近萬之數。』李典也不可能完全清楚斐潛到底帶了多少人來,只不過憑藉着他自己的統領兵馬的經驗,大致估算了一個數字,雖然也還是大體上的,但是至少也給夏侯惇一個判斷的基礎數據了。

    『皆爲騎兵?』夏侯惇又追問道。

    李典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名爲騎兵,然……實爲悍卒也,長短器械,兵甲齊備,變化多端……』

    夏侯惇抓在自己膝蓋上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一些,『細細說來!』

    李典說道:『驃騎之兵,上馬可馳騁,下馬能結陣,立營、哨戒、採集、漁獵亦無所不不通……另有重甲長戟,利於野戰突陣,無往而不利也……』

    夏侯惇身軀前傾,『如此說來……驃騎之下,果無輔兵?』

    『然。』李典點頭稱

    是。

    『這……』雖然夏侯惇不是第一次聽聞這個事情了,但是在李典口中再一次得到了確認,依舊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一些什麼好。

    大漢兵制依舊是有鄙視鏈條的,正兵鄙視輔兵,輔兵鄙視役夫,已經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了,所以在夏侯惇的觀念之中,甚至在很多大漢將領的理念裏面,沒有輔兵抑或是民夫勞役,這仗還能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