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午去花園裏聞香,下午就待在榮軒的室驗室,百花大全她看了三天便不再看了,榮軒問她爲什麼不看,她只回了三個字。
記住了。
她說記住了,榮軒也沒有質疑,第四天便開始手把手的教她一些簡單的制香流程。
七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自從那天榮軒的姑姑找來後,顧槿妍心中就一直提心吊膽。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偷一樣東西,不付出任何代價,便將別人寶貴的東西偷走了。
每每想到此,她便更努力的去學習。
也許哪一天她就被從這個古堡裏趕出去了,眼下能多學一分本領便多學一分吧。
她在心裏有一份小小的理想。
實現了,便是宏圖大志。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這天傍晚,榮軒在教她如何提取花卉的精髓時,冷不丁開口問。
她也不瞞他,直接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坦白了出來。
之前我在晉城有過一塊基地,後來因爲種種原因現在已經荒廢了,我一直對植物有着特殊的感情,我想等我學有所成後,將來回到晉城,把我的基地種滿各式各樣的花,然後調配出各種香水或者護膚品,就像你說的,我要向紀梵希前進。
恩,挺偉大的理想。
顧槿妍驀然間覺得可能有些不妥:我這樣會不會侵犯了你們的利益
難道全世界只有我們榮家做這些嗎
榮軒表情平靜如水,他提出寶貴的意見:其實我覺得,向紀梵希靠攏並不算成功,你要有超越他的能耐,纔算是真正的挑戰了自我。
這未免太難了。
她現在一無所有,如何跟世界一流的時尚大師相提並論。
而且香水、護膚品這些已經不算潮流了,你想有更傑出的作爲,就要不斷的提升自我,走別人走過的路,也要走出屬於自己的腳印,這纔是真正的成功,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槿妍點頭:我明白了,你是要我推陳出新。
聰明。
榮軒脣角上揚:其實通過我幾日的觀察,已經察覺出了你在這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
榮軒的激勵像是給顧槿妍注入了鮮活的雞血,她瞬間對她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晚上顧槿妍躺在牀上回想着榮軒的話,越想越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推陳出新
要怎麼樣沿着別人走過的路,走出屬於自己的不同的風格呢
她靜思了許久,突然心中有了主意。
激動的從牀上躍起來,她穿着拖鞋來到榮軒房間,輕敲了敲房門:榮軒,你睡了嗎
沒有,進來吧。
她推門進去時,一眼看到榮軒坐在一張書桌前,手裏拿着一支筆正埋頭寫着什麼。
她的嘴巴又驚成了o型。
慢慢踱步過去,她不可思議的盯着榮軒面前的一本厚厚的記事本。
他落下的每一個字都龍飛鳳舞。
本能的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沒有任何知覺。
太不可思議了,一個瞎子,能穩穩當當的寫字,還能把字寫的如此遒勁有力。
顧槿妍已經無法用欽佩二字來形容她的心情了。
找我有事嗎
見她半天沒吭聲,榮軒放下了手裏的筆。
你都是怎麼做到的啊
顧槿妍盯着那一行行工整灑脫的字跡。
榮軒知道她說什麼,雲淡風輕的回覆:我不是跟你說了,別人用眼看世界,而我是用心。
那你寫的是什麼
是以後要給你的東西。
給我的
顧槿妍頓時充滿好奇。
她頭微低了低,看着他寫的內容,都是關於制香的一些細節和注意事項,心裏不免劃過一絲暖流,她是何德何能,在如此落魄之時,遇到生命中這樣一位貴人。
找我沒事
哦這樣的。她從感概中回過神,我已經想到了,如何去推陳出新。
恩
我將來想製作精油,現在隨着社會主義人民的覺悟,不僅是女人,連男人也有了保養的意識,如果我能創立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品牌,而且精油的效果又特別好,我想這一定是一條非常成功的道路,你覺得呢
榮軒笑了:很好。
得到師傅的肯定,顧槿妍開心極了。
她眼光不經意一掃,看到榮軒的書桌前牆壁上,懸掛着一副毛筆字,字體與榮軒的字體相似,或者說就是出自他之手,只是因爲年代久遠,字跡早已黯淡褪色。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點着念。
身旁的男人明顯一僵。
但她卻並沒有注意。
傲骨風氣的一句話,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又是一個加班熬夜的晚上,賀南齊坐在總裁辦公室內,批改着一堆下屬交上來的企劃方案。
今年的福布斯剛剛出來,盛世集團比起去年,又提升了數十名。
盛世的財富值已經無法估量。
然而那每一天都在呈遞增變換的數字,卻並不能麻木他一顆狂躁的心。
他用工作來麻痹掉腦海中的身影。
他用酒精來抑制對一個女人的惦念。
效果卻都不明顯。
蹬蹬蹬
寂靜的空間裏,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辦公室的門推開,喬希走了進來。
她手上提着一隻保溫壺,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徑直朝他的辦公桌走近。
南齊,我聽小張說你最近加班都很晚,天漸漸涼了,我晚上親自下廚熬了點雞湯送來給你嚐嚐。
紀官傑一直沒有回來,小張是賀南齊暫時安排過來替他開車的司機。
賀南齊冷冷擡眸,語帶諷刺問:你這是以什麼身份過來給我送雞湯
喬希臉僵了僵:咱倆幾乎一塊長大,我替你送點雞湯過來還犯法了不成
不必了,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賀南齊漠然的拒絕了她的好意。
喬希不死心,兀自給他乘了一碗:你嚐嚐嘛,味道真的很不錯。
不想讓我高空拋物的話,現在提着你的雞湯從這裏出去。
賀南齊的警告,提示了他的耐心有限。
喬希終於被激怒了,她憤怒的將一碗雞湯扔到了桌上:賀南齊,你不要太過分了,好歹我現在也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妻子給自己的老公送點雞湯怎麼了
呵。
賀南齊冷笑: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
他緩緩從大班椅上起來,一字一句糾正喬希的言辭:妻子這兩個字,跟你沒有關係,我賀南齊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那便是顧槿妍,不想自討沒趣,以後少出現在我面前。
他想打擊喬希。
他也確實做到了。
只是喬希被打擊了也不想讓他好過。
她同樣譏諷的冷笑:你再不承認我,我在法律上也是受保護的對象,而她,算個什麼東西呢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賀南齊將她留下的保溫壺直接扔進了垃圾筒。
喫定了他不會不顧忌老太太的性命是嗎
他賀南齊被誰威脅也輪不到她喬希
將桌上的一摞文件合上,他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步出了盛世大廈。
賀南齊沒有回到他住的臨水佳苑,而是回到了賀家大宅。
深夜十一點,他徑直到了二樓一間封閉了很久的屋子。
這間屋子幾乎快要劃爲賀家的禁地。
推開一扇厚重的門,看見一間老式書房,這間書房便是他爺爺用了幾十年的。
因爲老太太一直替老伴留着,也下過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去動她老伴的東西,因此這間屋子才一直閒置着。
但其實,不久這前,賀南齊已經進來過。
他輕車熟路的拉開書桌中間的抽屜,從裏面找出一本毛姆的無聲的掘墓者。
翻到第196頁,那裏躺着一張漫天黃沙的照片。
照片的背面是爺爺熟悉的筆跡:明天去跟老友見面了。
後來賀南齊調查了很久,才知道爺爺所謂的老友就是顧槿妍的爺爺。
一張撒哈拉的照片,一小段留言,成了爺爺的絕筆。
從那之後,他便徹底消失了。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南齊時隔一年再次進到這間書房,是因爲他不死心,他總覺得在這間書房裏,還能找到更多爺爺失蹤的蛛絲馬跡。
只要找到了爺爺,他便再也不用顧慮任何人。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起來。
平時奶奶在家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如今她不在,他便沒了什麼束縛。
賀南齊找了整整三個小時,從深夜十一點,到凌晨二點。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在身後書櫃的頂上,一隻陳舊的爺爺裝菸斗的暗灰色木盒裏,再次發現了一張照片。
賀南齊如獲至寶,趕緊跳下踩着的椅子,藉着檯燈仔細打量。
是一張年輕時爺爺和別人的合影。
照片裏共有三個人,爺爺在左邊,中間的人雖然他不認識,但從輪廓依稀可辨,應該就是顧槿妍的爺爺。
最靠右的也是一名年輕男子,只是剛好從脖子以上的地方被燒掉了
賀南齊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一張被燒掉了頭像的照片。
這個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