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表舅在我爺安排下,打開了兩袋石灰,照着挖好的穴開始鋪撒,直至整個穴位填充至看不見下面的黃土,賈爺看了看時間,示意老夫子們可以落棺了,老夫子們卯足了氣力扛起槓頭,小心翼翼的按照我爺的指示將棺落好,一個個纔算如釋重負的站在旁邊解開槓頭。
按照喪葬的習俗來說,頭一把土應該由長子長孫來撒的,這些個標準我小舅肯定是達不到的,所以這個任務再次落在了我大表哥的身上,他拿起鐵鍬鏟了一鍬土撒在棺木上,便被知會開了,幾個人高馬大的表舅開始快速填土,沒多一會兒棺木便看不到了,我下意識的朝一旁失神站在刺毛松下面的表姐看了一眼,她雙眼無光的抱着小舅的遺像,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很反常。
我朝我爺身邊湊了湊,拽了拽他小聲道:“爺,我姐沒事兒吧”
我爺扭頭朝我表姐看了過去,輕嘆了口氣道:“九兒,你姐傷心過度,以後你該多懂事點多陪陪她。
我連連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十多分鐘後,望着高高聳起的墳頭,我爺跟賈爺倆同時鬆了口氣,賈爺嘴裏念念的道:“這顯白也算是咱們這些個老傢伙看着長大的,沒成想臨了居然還是咱們這些個老傢伙先送的他。”
我爺朝墳頭看了一眼後,感慨道:“生死有命,有些事情強求不得,老賈,待會兒回去我去你那兒坐一會兒,有些事情得跟你合計合計。”
賈爺朝我看了過來,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七點多鐘,隨着鞭炮聲響起,我們這一行送殯的人便陸陸續續的下山,在我姥爺家裏吃了個早中飯,除了幫忙打雜的,基本上都隨份子走人了。
因爲表姐家出了變故,她在縣城裏的家自然不敢讓她回去住了,所以就先將她安排在我大舅家,雖然我大舅媽這人平時吝嗇,可這個節骨眼上,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我則跟着父母回了程家村,當天晚上我堂叔便騎着他那頭青牛來到了我家。
望着眼前朝我憨笑的堂叔,我怒視了他一眼後將頭撇了過去。
堂叔尷尬的咳嗽了聲朝我道:“九兒,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我不當跟你說,否則你爺要是知道了,肯定饒不了我,你小舅跟小舅媽的事情我也盡力了,可那是因果,我也是無力迴天。”
什麼因果不因果的我聽不懂,我只記得他之前抱着那個盒子信誓旦旦的告訴我說,能不能救我小舅就看它的了,結果呢我表姐家破人亡。
瞧見我一臉的怒意,我堂叔四下看了看後,神神祕祕的朝我道:“你要是想知道你小舅跟小舅媽究竟是咋回事,待會兒等你爹媽睡着後你來一趟叔家,叔告訴你。”
我疑惑的望着堂叔那張真誠的臉,點了點頭說好。
晚飯時我爸喝
我爺一直都沒回,所以我佯裝在他屋裏看電視,沒多一會兒便聽到我媽招呼我自個兒去廚房的鍋裏打水洗腳,她倒了洗腳水後,也去睡了。
稍微等了一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便拿起我爺桌子上的手電筒,躡手躡腳的溜出了門外。
因爲趕着快要月半了,所以月頭很亮,我也沒打手電,便朝我二爺爺家走,一路上雖然沒什麼人家,我一向膽子大,所以倒也不害怕。
順着村道的石子路一路走到三碗塘,徑直的來到了位於野坡子上的二爺爺家,二爺爺家同樣是土胚房,看起來比我們家還破,堂叔騎的那頭青牛就栓在門口的一顆槐樹下,瞧見我時鼻子衝了兩下,二爺爺家的大門便從裏面打開了,堂叔高興的朝我招了招手,讓我趕緊進去外面冷。
我一進屋,屋子裏一陣陣的雞屎味撲鼻,把我薰的幾乎睜不開眼,我堂叔尷尬的朝我道:“沒啥,就外面味道重,到屋裏去。
我卻並沒有理會他,而是正眼望着堂屋供桌上擺放着的那張二爺爺的遺像,走上前給他磕了四個頭。
起身時膝蓋上沾的都是雞屎,我堂叔感慨着道:“九兒,你二爺爺可是把你當自己的親孫子看啊,行,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說完便從大門後面取了條黑不拉幾的毛巾幫我膝蓋上的雞屎擦乾淨。
轉身朝他屋走了進去,屋子裏挺亂的,但並不顯髒,房門關上後雞屎味確實要淡很多。
我堂叔從寫字桌上拿了把茶壺給我倒了杯茶,我本來不想喝,又怕他覺得我嫌棄他,所以便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我堂叔瞧見我直勾勾的盯着他,這才嘆了口氣道:“你歲數還小,本來有些事情不當跟你說的,別的沒什麼,主要是怕你以後害怕。”
我搖了搖頭道:“叔,你說的害怕其實跟捂着眼睛逃避沒什麼區別。”
堂叔嘿了聲道:“你小子嘴巴還真不慫,不過說的也對,該來的,逃是沒用的。九兒,我說一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你可別生氣啊。”
我連連點頭說不會。
他這纔開口道:“我說你小舅跟舅媽就該死”
我怔怔的望着他,啪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頓時就怒了
怒視着他,渾身顫抖的朝他吼道:“你這話啥意思”
我堂叔卻輕描淡寫的朝我哼了聲道:“孩子終究還是孩子,我說你小舅跟小舅媽該死,就有該死的道理,所謂因果循環,旁人干涉不得。”
堂叔的這番話,勾起了我想要知道真相的慾望,我倒是要看看他憑什麼這麼說我小舅跟小舅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