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拜完祖先親人後,芸娘期盼了一整日的年夜飯終於上了桌。
同在桌上的還有她處心積慮買的燒刀子。
瑩瑩酒液被倒在芸娘專門淘置的白玉酒杯裏,無論是燒刀子還是米酒,都顯的身段高雅。
而飲酒之人也便成了雅人。
一大桌人衆人不分男女官民,都多少飲了酒。
米酒甜絲絲,小娃兒少少喝一些,並無大礙。
燒刀子如何,芸娘雖未嘗,可瞧見殷人離飲過一杯,讚歎了一句,可見也並不賴。
芸娘只得厚着臉皮將他誇上一誇: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卻對酒見識驚人,實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當先喝盡杯中米酒,殷人離面上含笑,似乎對她的吹捧十分受用,跟着將杯中燒酒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芸娘不得不繼續着她的誇獎: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卻財力驚人,實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再飲過一杯,瞧見他含笑飲過酒,眉頭依然未皺一下。
她便覺着事情不似她想象中的容易。
然而她不是那種半途而廢之人,且此時改方案也已來不及,繼續絞盡腦汁想着讚美之詞: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卻寫的一手好字,實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卻玉樹臨風,如月下謫仙,實在引人注目啊喝喝喝”
李氏瞧她眼神渾濁,忙忙收了她的酒杯:“傻丫頭,不能再喝了”
她想着阿孃怎的同她不是一條心,影響她發育的事可不是小事。她日後可要當嬌媚風流的女嬌娥的,怎麼能在這關鍵當口生了意外。
她掙扎着搶過酒杯來,又往自己和殷人離的酒杯倒滿酒,夸人的文思如泉涌: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卻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不像我,脫不脫都是有肉的,喝喝喝”
一口酒下肚,李氏纔來得及將她胡說八道的嘴捂住。
她怔忪了半晌,靈臺已萬般迷糊,用最後一絲力氣掙扎開李氏的手臂,喃喃說了句:“怎地,酒的味不對刺喉”
一頭紮下去,人事不知。
北方颳了一夜,第二日,又是一個雪天。
芸娘平時極少飲酒,這一睡,便睡到了正月初一的午後。
李阿婆同李氏坐在芸娘榻邊守着她,在勞煩石阿婆驗過三回,確定芸娘此次並非中邪、只是單純的醉酒後,方纔放下了心。
此時李氏憂心道:“阿孃,你聽她昨夜當着殷伢子說的那是什麼話。我當時真想給她兩巴掌。怎地能調戲殷伢子呢你瞧殷伢子今早都沒來喫飯。”
李阿婆跟着嘆息一聲,卻又撲哧一笑。笑過了,又是一聲嘆息。最後方道:“你想想她那不願喫虧的脾性。不願喫虧,也多少會佔人便宜是她乾的事”
又繼續爲昏睡的芸娘解圍:“她只是言語上不夠莊重,所幸並未動手。等她醒後教育教育她,也不怕她走歪路。只一條,日後可不能讓她再飲酒了。不管是旁人調戲女娃,還是女娃調戲旁人,喫虧的終究是女娃啊”
兩人守着芸娘到了準備晌午飯時,方出了房中,去了廚下,換青竹坐在塌邊,一邊守着芸娘,一邊極有興趣的瞧着芸娘此前爲她淘的話本子。
迷迷瞪瞪間,芸娘睜了眼。
她腦袋倒是不怎麼疼,只口渴的厲害。嘴脣張了幾張,纔將話本子看的正樂的青竹喚回了神。
青竹見她醒過來,先是驚喜的喚了聲阿姐,面上又現出了奚落她的神情:“真有能耐啊,昨兒飲了酒,竟然敢調戲殷人離。”
芸娘躺在榻上,往昨夜的回憶進去半晌,並想不出她的計劃成功了沒。
她只記得最後,在她說出句不知什麼話之後,殷人離的臉色便顯的很奇怪。
她就着青竹的手喝過她端來的水,問道:“昨兒夜裏殷人離喝醉沒”
青竹搖搖頭:“除了你,沒人喝醉。”
怎麼會這樣那可是燒刀子
她起身穿了衣裳,從袖袋中探進手去,發覺那張“破咒符”還好好的躺在她的袖袋裏,便知道,昨夜,並將是功敗垂成的一晚。
過了半個時辰,殷人離主僕終於露了面。
與李阿婆想的相反,這位十九歲的青年面上並無尷尬和羞赧之色。
非但不羞赧,他與芸娘打了照面時,還不忘了刻薄她:“本公子見你不停灌我酒,原本以爲你是想趁我醉,佔我便宜,毀我清白。沒想到事情同我想的不一樣。”
自然不一樣,她可瞧不上這種紈絝,誰稀得毀他清白,真是自視甚高,自作多情。
他一乜斜她,續道:“誰知,你想的竟是要將自己個兒灌醉、然後做出被我佔了便宜的假象,想借此賴上本公子”他一聲冷笑:“沒門”
她被他的自戀噁心的險些將隔夜飯吐出來。
此時她腹中飢腸轆轆,實在等不住晌午飯出來。
李氏心疼她餓了那般久,先煮了些昨日剩的餃子給她。
她來不及等蘸水,先吞了兩個下去,方讚歎道:“好喫,真好喫”
殷人離站在檐下看雪,回頭瞧了她一眼,又轉首過去,直到她將滿盤餃子吃盡,方一提嘴角:“本公子的手藝如何”
所有的餃子當然是他一個人包的。
昨兒李阿婆爲了讓他多多回味北地過年的滋味,李阿婆擀完麪皮便離開,十分大度的沒有伸出援手。
非但李阿婆自己不繼續幫他,便連其他人要幫,也被李阿婆義無反顧的阻攔住:“怎麼這麼不懂事呢讓娃兒自己包一包餃子解解思鄉之情怎地了”
這思鄉之情一解,便解了近兩個時辰。
而李家人也十分懂禮的,不願給他壓力,等他內心給自己打着氣包完一百來個餃子後,纔開始將年夜飯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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