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往監牢處喊道:“四哥,先莫費力氣。等我們拿了銀子再來。”
婦人的哭喊聲弱下去,那劫匪綁了褲腰帶,往婦人身上狠踢一腳,掃興的鎖上了牢門。
芸娘被帶去了方纔賭錢的房裏。
進了那房裏,她纔看清楚,那房雖有房門,其內卻是一座更大的山洞。裏面火把熊熊,照的亮如白晝。
有五六個匪徒在其間說說笑笑,情狀得意。
而最邊上還有赤身裸體的兩個人被懸空掛在巖壁上,不知死活。
從地上剝落的衣裳看,該是此前被帶離的兩位富戶。
她的腹中泛上巨浪,然她幾日未進食,扶着洞壁吐出來的只有酸水。
洞裏被衆人簇擁着的刀疤臉道:“聽說你想見我小丫頭,你知道見我意味着什麼嗎”
他往懸掛着的那兩人處一指:“他們捨不得錢財,我只能送他們回西天。”
他大笑兩聲,道:“你怕還是不怕”
芸娘拭盡脣邊酸水,再無一點力氣往前走,只得扶着洞壁,將兌票舉上前:“我怕。這是我能調動的所有銀子,全都給你”
有人取過兌票,向刀疤臉呈過去。
刀疤臉看過,向一箇中等個的青年招手,道:“看看,是不是你們錢莊的兌票”
芸娘擡頭看那青年,冷笑一聲:“果然是你。”
果然是錢莊裏那位面生的新夥計。
夥計上前一瞧,點頭:“沒錯,就是這些兌票。大哥看這日期,新鮮鮮的紅戳,是擄她來那日新換的兌票呢。”
刀疤臉滿意的一笑,道:“小姑娘就這點銀子”
芸娘喘了兩口氣,不答這話,反問小夥計:“你既是那錢莊的新夥計,你不知道這兌票是在誰名下吧”
小夥計道:“怎會不知,兌票上寫的清清楚楚呢。”
芸娘淡淡一笑:“那你好生看看,睜大眼看看,那兌票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刀疤臉立刻低頭去看,念出聲:“唐”
芸娘一笑,再問小夥計:“你既然專門向我下手,自然該知道我姓李,而非唐;你如果在錢莊多幾個月,便該知道,我李芸娘在外被人稱爲李掌櫃,實則只是唐掌櫃的幫工,拿着每個月十兩銀子的工錢;你如果在錢莊再久一點,便該知道,天下兌票的兌換方式極多,其中有一種,是要同錢莊掌櫃商議好後,由存錢之人親自去兌換”
她一口氣說了那許多,只覺着眼前諸物模糊,又大喘了幾口氣,方對着刀疤臉道:“這位阿叔,如今你兌票在手,如若想取銀子,便要押着我親自去取,否則一文銀子取不回來。如若不想取銀子,便請就地殺了我我忖着,只怕您從我家中是得不到什麼銀子了。”
立刻有漢子附在刀疤臉耳畔道:“一連兩日,這丫頭家中都未向指定地點送去銀子,只怕她說的是真的”
刀疤臉思忖半晌,狐疑的問道:“你說你是幫工,可爲真”
芸娘淡淡一笑:“承蒙阿叔看的起。可是這天底下,能十三四歲就打下一份家業的,莫說女子,便是男子也不能夠。您瞧我這副模樣,像是幹大事的人嗎”
刀疤臉的目光從她嬌憨的面上轉到她圓滾滾的身子,神色陰晴不定,靜坐幾息,罵了一聲“廢物”,重重甩了那小夥計一巴掌,直將他打的就地滾了幾滾,面上立刻顯出了五根指印。
又對旁的人道:“將這丫頭押下去。如若兌票兌出了銀子,回來立刻殺了她,不用稟報我”
便有人拿着兌票匆匆去了。
那乾瘦的老六捏着芸娘手臂,上前對刀疤臉道:“大哥,等兌了銀子,將這丫頭給我,行不只三天,三天後老六我親自要了她的命”
刀疤臉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道:“拿到銀子再說。”
老六嘿嘿一聲,轉身拽着芸娘往監牢裏去了。
通道深深,兩旁火把昏暗。
老六一隻手拽着芸娘手臂,另一隻手扭着她下巴,往她面上多瞧兩眼,嘖嘖兩聲:“瞧瞧你不聽話,竟被打成這樣。等會老夫我如何下的去嘴。”
他作勢要爲芸娘抹去面上滲血,口中憐惜道:“到時候好好伺候六爺,六爺不讓你死那麼慘,給你留個全屍”
嘴上正說着,手上一開始不老實,一把便將她摟在懷裏,乾枯的爪子已經摟上了芸娘腰間。
芸娘幾乎要將手上捏着的別針向他扎去,卻知這裏不是行事的地方。
若這老六發出慘叫,將旁的人引來,她的下場會更慘。
飄忽火光裏,前方似有人影,還有幾聲低笑。芸娘連忙道:“誰誰在那裏”
老六擡起頭往四處瞧去,並未發現異常,忖着芸娘是戲耍她,揚起手便要向芸娘打去。
芸娘立刻使力閃開,再往昏暗的火光望了一圈,幽幽盯着老六,低聲道:“你殺過人,一定見過死人。你見過腐爛的婦人嗎”
她面上浮上詭異的一撇笑,越加壓低了聲音,道:“熙熙攘攘的蛆蟲在從她嘴裏鑽進去,又從鼻孔裏鑽出來。她的頭髮長長的垂下來,你仔細去聞,彷彿還有她死前洗過頭的胰子香味,混合着屍體腐爛的臭味”
老六打了個寒戰。
芸娘繼續道:“你知道人死後頭髮不腐嗎非但不腐,還會繼續生長。我家神婆說,那是人的魂魄附在頭髮上,一日不去投胎,那頭髮就會繼續長一日。,你用臉去觸摸,彷彿一匹華麗的緞子,比人活着時長的還好”
“你聽”她驀地往昏暗中望去,緊走幾步,仿似看見了什麼,對着虛空說道:“他姦殺了你,你就去尋她。你都成鬼了,你還怕什麼”
火把啪的一聲爆出火星,老六上前捂着芸孃的嘴,氣急敗壞道:“你再說,老子殺了你”
芸娘一把推開他,冷笑一聲,再不做聲,只靜靜往前走。
那老六被她如此嚇了一番,果然沒有興致再輕薄她,只盼着將她送回牢裏鎖起來便離開這鬼地方。
牢房近在眼前,她一隻腳踏進去,老六急急要鎖上牢房門,芸娘對衆人輕咳一聲,轉頭腫着一張臉對老六一笑,驀地跳起來撲上去,繞過欄杆抱住他頸子,低喚一聲:“快,動手”
蹲坐在牆邊的衆人剎那間竄起,各個伸出手,向老六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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